滴滴的电报声音连续不断地响着,吴关坐在帐篷中一边听着一边翻译。
待看到“斩尽杀绝”几个字时,吴关不禁叹了口气:老李啊老李,你年轻时的英明神武都到哪里去了?现在只剩下随心所欲和意气用事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南诏虽然不大,但是全民皆兵,要想全部拿下不知道需要死伤多少人命。况且就算拿了下来,这地方地处西南边陲,如何来统治?难道也要像在西域那样驻兵数万?大唐有多少实力禁得起这样折腾?
吴关又拟了一封报文,发了回去,要求原样呈送李隆基。
报文内容为:南诏偏远,需以夷治夷,杀阁罗凤会引发动荡,可能被吐蕃所乘,望留其一命以昭大唐浩瀚胸怀。请陛下定夺。臣吴关。
下午,李隆基刚到南熏殿就又接到了绿芹溪送来的报文。报文内容自然是绿芹溪亲自誊抄的。
李隆基扫了一眼,立即不悦起来,冷着脸说道:“朕说过的话不算话吗?为何又来?不准!”
说着将绿芹溪呈送上来的报文扔到了地上。绿芹溪无奈,只得捡起报文来,想为吴关解释几句,刚一张嘴就听李隆基说道:“你也想抗旨?下去!”
绿芹溪只得拱手退了出来,心想按照皇帝的说法诛尽阁罗凤一族,后果严重,吴关可能一两年未必能够返回。
杨玉环坐在李隆基身旁,虽然不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着有些气恼的李隆基,杨玉环为他满上一杯热茶,轻启朱唇说道:“三郎为何气恼?吴关一直忠心耿耿办事,屡立功劳,何不给他个面子?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关本可以自己做主,却是提前向三郎作了请示,为何要寒他的心?”
李隆基听了杨玉环所言,心中回想吴关给自己带来的种种便利,还有大败吐蕃之功劳,也觉得有点过于严苛。
于是对一旁伺候的高力士说道:“你去告诉绿芹溪,就说朕已经应允吴关所请。另外再跟绿芹溪回去看看电报机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他们是不是在装神弄鬼?万里之外的信息瞬间能到,有些蹊跷!”
高力士应喏而去。
……
吴关在电报机前等待,却一直未收到回复,此时帐外守卫来报南诏清平官段俭德到了。
吴关站起来迎接。
段俭德率先走入,还是带领的昨日那几人。
吴关见段俭德神情更加萎靡,满脸通红,知道他伤口开始发炎,已经在高烧。
段俭德强撑着病体,一落座就直率说道:“昨日所议条款都已报告给诏王,其他条款都同意,唯独诏王要迁至长安这一条万万不可!”
吴关心内说道:一个要斩尽杀绝,一个坚决不去,真是难以捏合啊。
不过吴关有一种越是艰难越要办成的斗志和决心,说道:“昨日三条不可更改!我已说过会保证阁罗凤的安全,自然能办到。再给你们两日时间,如果不答应就开始攻城!”
段俭德见吴关态度坚决,心内焦急,加上高烧,几乎摇摇欲坠。
吴关见了,微笑道:“段将军伤情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后果难料。何不去我们的战地医院治疗一下?”
段俭德虽然处于高烧之中,但是心内明白,这个伤情南诏无法医治,恐怕过不了两天就会撒手西归。
段俭德在恍惚之中强打精神说道:“也好,就见识一下大唐的高超医术,多谢吴将军!”
他身旁两个亲信一齐叫道:“不可!唐人狡猾,恐怕会趁机下毒!”
段俭德心想:我们此刻就在唐军大营,唐军想要杀我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下毒?
于是摆摆手制止亲信,说道:“有劳吴将军了,我这就去治疗。”
“如此甚好。”吴关微笑着将段俭德引入一处帐篷之中,并且允许他的两个亲信、两个南诏贵族跟随。
战地医院其实也是一处大帐篷,离吴关帐篷并不是很远。
段俭德一行五人进了帐篷,首先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精味道,但是他们没见识过酒精,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帐篷中还有许多简易病床,上面躺满了伤员,七八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正在来回巡视。
吴关喊道:“宁本聪,找两个人来动手术!”
“来了,吴将军。”一个四方脸的瘦高个走了过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通红的段俭德,嘟囔道:“发烧了!”
段俭德的亲信见大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既无飘飘若仙的形象,也无白发白须的长者风范,反而长着一副毫无表情的苦瓜脸,不由担心起来,在后面偷偷扯着段俭德的衣角,叫他不要轻信。
段俭德哈哈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就让这位大夫给我看病!”
宁本聪引着众人穿过大帐篷,来到了一处小帐篷,里面只有一张结实的木床,一排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瓶瓶罐罐和各类物品。
尤其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一排看上去异常锋利、银光闪闪的各种刀子、剪子、锯子,还有镊子、钳子、锤子、斧子...
此刻连段俭德都有些害怕起来,但是已经来了,想跑是跑不掉了。
宁本聪示意段俭德脱去上衣,然后手法娴熟的解开了他肩膀上的包扎布条。
段俭德的伤口露了出来,已然化脓,流出腥臭的液体。
“用酒精擦洗降温!”宁本聪吩咐助手。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伙子拿来一个透明的瓶子,用棉花沾了里面的液体在段俭德的上身擦拭。
段俭德只觉的气味刺鼻,身上接触过酒精的地方一片冰凉,很是舒服。
宁本聪又示意段俭德躺在床上,然后把一块白布塞入他口中,说道:“如果感觉疼痛就咬这块白布!”转身抄起一把锋利的小刀,走向段俭德。
亲信们吃惊地站了起来,吴关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另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已经按住了段俭德的两只手臂。宁本聪手脚利落,轻轻划开了他的伤口。
段俭德只觉一阵剧痛传来,虽然嘴里咬着棉布,仍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宁本聪动作飞快,翻开伤口,看到一粒黄豆大的铁屑已经嵌入了段俭德的肩胛骨,于是用小钳子夹住拽了出来。
段俭德疼得闷哼一声,几乎晕了过去,牙齿都要咬碎了。
“用酒精给他冲洗伤口!”宁本聪边说边将那粒铁屑放在一个银盘之中。
铁屑落在银盘上发出“叮”的一声响。众人一齐望去,见这粒铁屑黑黝黝的,大小如豆粒,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