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希奋力挣脱君湛的手,朝着人群疾步奔去。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何家这女孩可真是不知好歹,冯主簿家的小公子瞧上了她,她竟然不愿意去。”
“对啊,不愿意去也就罢了,乐氏怎的还动起手伤人了,她们这下可没好果子吃咯。”
“乐氏也太过冲动了,这一下可是惹下了大麻烦!”有人紧皱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主簿家在咱们这地界那可是有权有势,乐氏这么一冲动,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一位老者捋着胡须,不住地连连摇头。
“我看呐,这何家姑娘和乐氏也是可怜,被逼到这般地步,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轻叹着,眼中满是同情之色。
“可怜?哼!胆敢伤了主簿家的小公子,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一脸谄媚,似乎急于向主簿家表忠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主簿家小公子平日里的行径大家又不是不清楚,这次说不定也是他做得太过分了。”一位年轻的书生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哎呀,不管怎样,这乐氏和何家姑娘怕是凶多吉少喽。”人群中又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尖嘴猴腮又道:“嫁进主簿府虽说只是个妾室,但也算是嫁进官家了,往后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旁边的一个妇人听闻,满脸不高兴:“我呸,冯金宝他算个什么东西啊,都娶了十七房小妾了还不满足,再把何慕抬进主簿府那就是第十八房了,妾室说不好听点就是奴婢,是下人,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谁都宁愿在普通百姓家当个正头娘子,也不愿进官家当个妾室。”
尖嘴猴腮反驳道:“嫁进主簿府有啥不好的,就算是个妾室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就像今年这般,咱们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一场大雨把庄稼全部淹没了,啥都没了。嫁进主簿府那就是官家的人了,起码不用饿肚子。”
“既然做妾室那么好,那让你家姑娘去嫁啊,我记得你家大姑娘已经及笄了,比何慕姑娘还大一些呢,她嫁进去正合适。”
“我家大丫头生性木讷,嫁个寻常百姓就好了,没那么好的命。”
“是没那个命,还是不想让你家大丫头嫁进去被人磋磨?反正主簿府里面是个什么光景我们大家都有所耳闻。”妇人讥笑道。
尖嘴猴腮选择闭嘴,反正怎么都说不赢着死女人的,且等着看戏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满心担忧,有的横加指责,有的满怀同情,现场气氛愈发紧张起来,里面还不断传来骂声和哭声。
苏南希尝试了好几次,都挤不进去,无奈之下抓了一把铜板撒在身后,喊道:“谁的钱掉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回头,看到地上撒落一地的铜板,都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哄抢。
苏南希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这里是一个馄饨摊子,桌椅东倒西歪,摊主应该是那一对被两个小厮按着跪下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
二人头发凌乱不堪,刚刚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拉扯。
母女不远处的前方,一位二十五六岁、身着紫色锦缎华服的白脸男子躺在地上,脖颈处赫然插着一根木簪子。
男子身旁有六个小厮正焦急地呼喊着白脸男子,甚至有个小厮还朝着男子的脖子伸手,想要拔出那簪子。
“不能拔!”
两个身着同款衣裳的小厮架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赶来,想必是大夫,后面还跟着个背着药箱、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药童。
“董大夫终于来了,少爷有救了。”
六个小厮赶忙站起身来,给老大夫腾出位置。
老大夫也顾不得喘息,先颤抖着双手给冯金宝把脉。
老大夫把完脉,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说道:“这伤势过重,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此言一出,那几个小厮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领头的怒喝道:“你这庸医,若救不活我家少爷,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对母女听到这话,哭得愈发凄惨,母亲边哭边喊:“我们是无辜的,是这恶少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抢我家女儿,我是在没办法了才出手的啊!”
这时,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主簿家小公子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遭此一劫,也是报应。”
“可这何家姑娘和乐氏怕是要遭殃了,主簿家岂会善罢甘休。”
苏南希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满是愤怒与无奈。她大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那几个小厮听到苏南希的话,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多嘴!”
君湛上前来,被苏南希抬手制止了,直接朝着众人展示了自己的令牌。
那老大夫身后的小药童先认出来,“你是神医谷的大夫?”
“我的儿呀~。”
小药童的声音被淹没在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中。
一个五十来岁,小山一样的锦衣妇人带着一群小厮丫鬟婆子过来便将冯金宝围得水泄不通。
那锦衣妇人看了一眼冯金宝的伤势,眼神凌厉地扫向周围众人,怒吼道:“是谁伤了我的儿!”
那对母女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苏南希挺身而出,说道:“夫人,是您家公子强抢民女在先,乐氏为护女才出手伤人。”
锦衣妇人怒目而视:“胡说!我儿怎会做出这等事!定是你们这群刁民诬陷!把这诬陷朝廷命官家属的贱人和这两个伤了我儿的贱人押送官府。”
人群中那位为乐氏母女俩打抱不平的妇人忍不住说道:“夫人,您家公子平日里的行径,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这是罪有应得。”
锦衣妇人正要发作,那小药童的声音别人没有听到,但是他身旁的老大夫听到了,指着苏南希道:
“冯夫人,老朽没办法救治冯少爷,但是这位姑娘是神医谷的大夫,或许只有她能救冯公子一命了。”
冯夫人眯着眼睛打量了苏南希一番,苏南希手中的令牌还握在手上,“你是神医谷的大夫。”
“是。”
冯夫人没有苏南希高,但是喜欢拿着鼻孔对着苏南希,“那你快救救我儿,只要你能救了我儿,你刚刚的出言不逊,本夫人既往不咎。”
苏南希却并未立刻动手施救,而是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要我救人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冯夫人脸色一沉,喝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跟我谈条件!信不信我家老爷一句话就能夷平你小小神医谷。”
苏南希无所谓摆手:“行啊,若您不应,冯公子这伤我是救不了,就看你家老爷有没有那个本事去夷平我神医谷。”
冯夫人深吸几口气,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咬了咬牙:“你说!”
“听闻冯小公子已经有正妻和十七房妾室了?”
冯夫人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些贪慕虚荣的玩意罢了,试问这世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但是也要讲求个你情我愿吧!我就不信了这十七房妾室里面有自愿为妾的。”
苏南希刚一说完,旁边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老婆婆在苏南希身边跪下,泣声道:“有不是自愿的。”
老婆婆低着头,泪如泉涌,哭诉道:“老婆子我啊跟我的孙子相依为命,住在城外的杜家村,眼看着他到了娶亲的年纪,好不容易找到个情投意合的姑娘。
老婆子和我那孙子还欢天喜地地准备成亲事宜,哪知道成亲那天,冯金宝正好从城外回来,也正好遇到了接亲的队伍,一眼便相中了我那还没过门的孙媳妇,强抢了去。
我孙子去理论的时候还被冯金宝身边的小厮打断了腿,还是被接亲的乡亲们抬着回去的。”
苏南希听得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冯金宝简直无法无天!难道就没人能管管吗?”
旁边胆子大的围观百姓开口道:“谁敢管,县令大人都管不了,因为县令夫人正是冯金宝的亲姐姐,县令大人被压制着,对冯金宝的所作所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有好些女儿被强抢的人家去县令府报官,还被县令夫人威胁,若是再去闹就诛全家呢。”
冯夫人却冷哼一声,眉头紧皱,一脸的傲慢与不屑:“你们这些刁民,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家金宝和金玉岂会做出这等恶事。我冯家在这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容你们这般诋毁。”
那老婆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嘶力竭地喊道:“老身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我那可怜的孙儿,满心欢喜等着娶亲,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说罢,又忍不住悲声痛哭起来。
此时,周围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冯家平日里就嚣张跋扈,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大家可都是敢怒不敢言呐!”
“谁说不是呢!可怜了那些被欺负的人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哼,我看这冯家早晚会遭报应的,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次就是报应。”
“可是乐氏母女俩也要遭灭顶之灾了!可惜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权没势,也只能在这儿任人欺负却无能为力。”
“谁说不是,好些有女孩的人家眼看着自家女儿渐渐的长大了就开始发愁了,有点家底的都搬走了。”
“这县令大人也是不作为,就这么任由冯家胡作非为,真是让人寒心!”
“县令大人被县令夫人压得死死的,县令大人事事都要听县令夫人的,哎~。”
苏南希环顾四周,朗声道:“冯家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还打伤无辜之人,天理难容!”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就是,不能让冯家这般横行霸道!必须要给个说法。”
冯夫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睛瞪得大大的,厉声道:“都给我住嘴!谁再敢乱说,小心冯家的手段!我冯家可不是好惹的。”
苏南希挺直了腰杆,义正言辞地说:“冯夫人,今日之事,定要给个说法的,否则我定要将此事闹到官府,还这老婆婆和各位一个公道!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
冯夫人眼神闪躲,心中也有了几分慌张。转眼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一疼,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你要提条件就赶紧提,多耽误一分钟,我儿就多一分危险。”
苏南希没有理会冯夫人,而是蹲下扶起老婆婆,轻声说道:“婆婆,您放心,这公道我们一定能讨回来!绝不会让那冯金宝逍遥法外。”
老婆子站起来,抽泣道:“老婆子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孙媳妇被抢了,我孙子又九死一生的,我没有办法了,只想要个说法。”
冯夫人等不及了,催促着苏南希:“你到底能不能救我儿,若能救而故意不救,我要去云州城跟秦王殿下告你见死不救。”
君湛的拳头紧了紧,他想破这个不打女人的戒。
苏南希目光直视着冯夫人说道:“我只有三个条件,你应了我就救冯金宝。
第一,您需保证不再追究乐氏母女的责任,日后冯金宝不再骚扰乐氏母女俩。
第二,您需约束冯公子,日后不得再行强抢民女之事。
第三,冯金宝必须放那些不愿意留在主簿府的女子回家,还要对他强抢回来的女子作出相应的补偿。”
冯夫人听罢,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满是恼怒。
那些个已经成事的女子就算放出去了也嫁不出去了,而且在主簿府里面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们不会再愿意回去的。
冯夫人在心里面冷哼一声,很不屑于苏南徐折腾这些没用的,但想到儿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只得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应道:“好,只要你能救活我儿,这些条件我都应下。”
心里却在盘算着,等这事一过她就走了,这梨园县以后还不是冯家说了算,且先应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