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还在,杏子听闻房子一直住着人。
她打听过,那家人一直租在房中,并未买下,心内有了打算。
找到专做房子买卖的掮客,杏子讨价还价,商量好价钱,多付十两银子,叫掮客买房时别透露她的真实姓名。
以掮客的身份去买,钱杏子来付。
一年后,掮客只需给她市价的一半就能得到房子,若到时杏子还要用此房,便按租付钱。
中间人可以半价在将来买到房,房契直接落了他的名字,又不用付现钱,自然愿意。
房子被卖,住在那儿的人不管是谁,被赶出房屋。
老太太很快就得了消息。
派人去查才知道是掮客自己买下了房子,重新修整提了价格再租。
她叫下人去把房重新租下来,下人跑了一圈回来说,人家现在不肯租。
老夫人心中怏怏不乐。
自打暗室里的人不见了,孙成天也消失后,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可又捕捉不到实际的原因。
老二媳妇行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被她的陪房盯着。
除了总和老六媳妇混在一处,别的都好。
再说二媳妇一向乖觉,听话温顺,不像三媳妇那么浅薄,也不像大媳妇那么张狂。
当时是青云要死要活非娶素夏,不然就不成亲。
她见过那丫头,娴静端庄,有当年大嫂的风采。
她的儿子可不是大哥那种不成器的玩意,在她眼皮子下头,小姑娘能翻起什么浪花?
拗不过儿子,她答应了婚事。
事实和她想的差不多,这丫头很听话,从没忤逆过她,还十分孝顺。
青云娶妻后做事比从前更上心、勤勉。
二儿媳没什么异常。
……
素夏不笨,只是一时没想通该如何和青云相处。
经杏子这个旁观者点醒,又想到姑姑信中所交代的言语,她不再执拗。
当天青云回来,便感觉到素夏的变化。
她终于对他有了笑模样,倒让青云有些受宠若惊。
“夫君,前些日子是素夏的不是。我今日想到读书时的那些时光……”
她动了情,眼尾发红,更添风情,青云心动。
那旧日的时光一一浮现眼前,他一颗心都在眼前人身上,哪怕婚后有了小妾也仍爱着素夏。
只一夜,他便恢复了神采。
第二天送他出了门,素夏收起笑意,怅然靠在门框上感慨,感情中掺了功利就变了味儿。
想前方胜利,后方需得稳定,在薛家立足,必须有夫君的支持。
这次她要占足理。
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是没头绪。
杏子一向精灵古怪,百无禁忌,倒该问问她去。
四个儿媳一早聚在老夫人院中,等着给老太太请安。
终于可以进屋,老太太却没平时那慈祥模样。
她板着脸,低头喝着滋补的参汤,一直不说话。
几人请过安都站着不敢落座。
杏子心中忐忑,看向素夏,又看看大嫂三嫂。
大家都不知所措。
难挨的沉寂中,老夫人终于喝完了茶,慢悠悠地问,“都没什么事吧?”
她的眼光落在素夏身上。
“素夏有孕后感觉如何?孩子要紧,若是家事太多,不如叫人分担分担。”
一言既出,大家都面面相觑。
这话是要分她的掌家权,难道她们露馅了?
“媳妇身子能支撑,不过办事也许不合母亲心意。还请母亲指点,若是媳妇做事不够老成,母亲想请谁协助或换个掌家人,媳妇不敢多嘴。”
素夏回答得十分得体,不显得贪权,也很温和,并没有半分生气不悦之意。
老夫人喘口气说,“你有孕这么久都不知道,实在不应该,要是因为家事误了诞育子嗣,那才是大事,也是我做母亲的失职。”
“都依母亲,媳妇才活了多大年纪,母亲过的桥比媳妇走的路都多,我们只有听着的份。”素夏低头回道。
“那先散了吧,老大家的老三家的,你们也快着点,咱们医术世家坐胎药多的是,别不知道着急。”
“杏子更要当心,前段时间害喜得厉害,可要护好我的孙孙。”
几人平白一早被训一顿,莫名其妙。
大家散了,杏子哼了一声,“这不是扔出来块骨头叫咱们抢吗?”
“哦?你这么看?”素夏捉不清是不是两人做的事出了纰漏。
“你姑姑跑了,姓孙的不见了,她定是心中不安,索性叫我们几人内斗,谁还有功夫把心思放她身上?”
“姐姐只管做你的事,我来想办法,她要我们斗,偏不如她的意。”
杏子笑嘻嘻地问,“姐姐敢杀人吗?”
素夏停住脚步,杏子给她一只荷包,“你要下手时,须得告诉我一声。咱们商量着来。”
素夏退后一步,看着荷包没接,杏子把荷包收起来,并不勉强她。
素夏红着脸道,“妹妹怪我吗?你为救我姑姑把孙某都……”
杏子做个“嘘”的动作。
“秘密不可喧之于口,我从没为你做过什么事,那些事都是我自愿而为。”
素夏心中感动,两人了解越深,她越喜欢杏子的个性。
这个妹妹,鲜活灵动,身上饱满的生命力让她与之相处时自己也有了活力。
“今天有件机密事,须咱们一起,且十分劳苦,姐姐肯与妹妹一起去吗?”
这日是府里采购衣料,准备制新夏装的日子。
主母自然名正言顺可以出门。
两人坐车先到了云之的缎庄,从后门溜出去。
杏子将素夏带到了自己买下的宅子前。
“是这儿?”素夏心中明知道答案,还是问出声。
杏子拉着她走入院中。
这里许多地方被修补过,但仍看得出原先的样子。
什么样的一个夜晚,信里那个美如天仙的女人站在这破落的小院,被人谋害了。
此时阳光照入院内,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
一个人若与他人没有产生紧密的联结,在这世上便如微尘一般渺小。
好在,有一个善良的女人记得她。
她的苦难和那个女子的苦难纠缠在一起,让两人产生了奇怪的联结。
而仙娘与碧君姑母许多年前的缘份,造就了此时此刻杏子与素夏的联手。
那棵树还在,只是树边曾经的隆起已被踏成平地。
里面埋葬的美好皮囊已化为白骨,所有的秘密也都一起被埋进了岁月。
杏子从屋内拿出两个大铲子,“你行不行?”
素夏扬了扬被阳光照得发红的脸,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