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维瑟米尔向玛丽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艾林。
艾林愣了一下。
虽然见到猎魔人大师径直走来,就知道他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不过这些天,除了天球交汇的冷却时间到了,离开过两次之外,他一直都在凯尔莫罕。
一边忙着训练学徒,一边思考怎么避免试炼死亡率归零,带来的负面影响。
什么事情会和他扯上关系?
“有狂猎的消息了?”艾林神色一肃,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
“与狂猎无关……”维瑟米尔轻轻摇头,没再卖关子,“霍顿·魁刚来信,你的盔甲已经提前锻造好了。”
“盔甲?”艾林一怔后,眼睛骤然一亮。
他的狼学派大师套装已经做好了!!!
是了……
当初霍顿说过只需要两三个月就可以锻造好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上个月艾林之所以答应狩魔军团的猎魔人下山,除了历练、杀怪、提升实力之外,顺便去弗坚取回狼学派大师套,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只是没想到六月才刚开始没几天,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
不过激动之后,艾林看着维瑟米尔脸上似笑非笑的挪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霍顿·魁刚为什么会把信寄到古海要塞?
离开艾尔兰德的时候,因为薇拉正好在场,就没有浪费时间骑马回去,而是直接通过传送门回到凯尔莫罕的。
别说按照原计划骑马回去,他们甚至根本就没传信给弗坚的矮人锻造大师。
霍顿应该不知道艾林的行踪才是。
而且……
沉吟片刻,艾林好奇地问道:“霍顿大师怎么知道,我们现在在凯尔莫罕?”
“他不知道,”维瑟米尔叹了口气,“这就是另外一个坏消息了……”
“弗坚,被科德温的军队围了。”
“霍顿的这封信,其实是求救信。”
训练场中金铁交鸣,战斗得火热。
场外一侧的栏杆却陷入了沉默。
许久。
艾林才皱着眉头问道:
“弗坚怎么会被围呢?”
“那里虽然有条小道可以通行,却地形崎岖,又是山地,根本没办法供军队行军。”
“科德温和亚甸的通常的战场,不都应该在庞塔尔河偏西一点的班·格林,乃至三国交接处的庞塔尔山谷吗?”
“信中没说。”维瑟米尔摇了摇头,“我估计只懂得怎么挥舞锤子和饮用酒精的矮人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那封信之外关于战争的情报,不用问艾林也知道维瑟米尔定然也和他一样一无所知。
地处蓝山深处的古海要塞是这样的。
狼学派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除了信鸽带来的狩魔委托之外,便只有每年年末,随着返乡猎魔人而来的一路见闻。
毕竟。
恪守中立的猎魔人并不需要即时知晓北方大陆的动态。
战争的状况对他们而言,除了作为佐酒的小菜,便只能辅助猎魔人判断食尸鬼汇聚的路线。
这种会被战争的血腥和腐食吸引而迁徙路径明显的魔物,是除了春风吹又生的水鬼,普通猎魔人的主要委托来源。
“呼~”
艾林轻轻叹了口气。
信息滞涩的事情,暂且不提。
以猎魔人的明显特征和狼学派目前的人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
“维瑟米尔大师有什么打算吗?”
“矮人一向喜欢吹牛,夸大言辞。”
“但若不是情况危急,霍顿肯定不会这么着急,在众所周知猎魔人都下山的时候,病急乱投医地给凯尔莫罕寄信。”
“科德温一向排斥非人种族,若是真的被他们攻入弗坚,霍顿一个矮人肯定难逃不测。”
“不谈学派请他锻造的狼学派大师套装,材料珍惜,锻造要求极高,这次一旦遗失,短时间很难再有另一次机会了。”
“霍顿本人与学派的关系……”
“维瑟米尔大师,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就行……”艾林打断了一直在缀叙矮人重要性的猎魔人大师,道,“我也倾向于营救霍顿……”
这是实话。
而且天球交汇来的几只金属巨魔,这个月还真就找到了一条储量和品质都不错的银矿。
凯尔莫罕猎魔人铁匠的技艺,却只是业余的,缝缝补补还算可以,但发挥不出好矿的价值。
若是将霍顿救下,说不准就能把他招上古海要塞。
何况还有一套狼学派大师盔甲,在弗坚等着他。
维瑟米尔这才松了口气,又犹豫了一秒,看了眼目视训练场中激烈决斗,娇小的耳朵却一动一动明显在偷听的玛丽,不好意思地对艾林轻声道:
“弗坚距离凯尔莫罕太远,距离战场又太近。”
“能不能请薇拉女士使用传送门,将我们都传送过去?”
难怪维瑟米尔这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原来是想请薇拉帮忙。
艾林心中了然。
不过……
若薇拉在凯尔莫罕,不用他,其实维瑟米尔本人去问,她多半也会答应下来。
可关键的是……
他与同样偏头看过来的玛丽对视一眼,对满脸期待维瑟米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薇拉女士一周前就离开凯尔莫罕了。”
“什么?!!”维瑟米尔闻言惊呼,下意识看向与女术士关系最近的玛丽,追问道,“薇拉女士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被猎魔人大师急切眼神盯着的玛丽下意识回答的时候,艾林也同时应道:“陶森特……”
被截然不同回答搞蒙的维瑟米尔:“?”
下意识看了看玛丽,又看了看艾林。
“导……导师离开的时候,确实没和我说过她此行的目的地,也没说回来的时间。”
“开了传送门就离开了。”
艾林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在女孩回过神的复杂眼神中,躲开视线:
“呃……是陶森特没错,一周前薇拉女士亲口说的。”
“具体去做什么不清楚,不过应该要等到九月才会回来。”
语罢。
身边的女孩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出乎艾林的意料,玛丽仅仅只是叹息了一声,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便神色恢复如常,就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也不知道她习惯了什么……
“那肯定来不及了……”维瑟米尔失望地摇摇头,眉宇间皱起了愁云。
现在才六月,等三个月前往弗坚,传送门再快,黄花菜也凉了。
“直接骑马去吧,沿着之前的那条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多十天就能到了。”艾林出声道,“既然霍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传信来凯尔莫罕,十天时间应该足够了。”“不是时间的问题。”维瑟米尔还是有些犹豫。
狼学派恪守中立。
所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北方大陆的战争爆发得再怎么混乱和剧烈,都和狼学派猎魔人无关。
他自己就多次在两国交战的战场,趁停战的间隙,消灭被吸引来的魔物。
势不两立的敌我双方不仅不会驱逐他,反而会因为他的到来而用美酒和歌谣欢迎,并在消灭魔物之后,礼送他离开战场后,才继续交战。
但现在。
狼学派与科德温部分贵族,和男巫之间的敌对关系,几乎已经放在了明面上,就连远在泰莫利亚的梅森公爵都知道了。
礼送出入战场的待遇,自然不敢想。
更危险的是,若一头闯进敌对势力的防线战区,还被意外发现了,难保会被栽赃个什么名头,聚起士卒群起而攻。
再强的猎魔人也不是万人敌。
艾林强化战力的魔药,都有时限,一旦被针对困住了,必死无疑。
若只是他一个人,不谈艾林的那套盔甲,仅靠他与霍顿之间多年的友情,他也不可能不去营救。
但艾林这样子分明是想跟着一起去。
维瑟米尔对他这个学徒的性格可清楚得很,即便他现在拒绝。
只要明天艾林在凯尔莫罕,没见到他,就一定会跟上。
“早知道薇拉不在凯尔莫罕,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艾林……”骑虎难下的维瑟米尔有些后悔,“或者,我直接找玛丽不就行了吗……”
维瑟米尔的纠结很好猜。
艾林心头一暖的同时,并没有再试着说服,而是脑海中念头一动,链接上蜃珠。
“嗡~”
“嗡~”
……
数十个学派徽章按照距离远近,一个个嗡鸣起来。
不仅引得周围的猎魔人和学徒,将视线挪了过来。
训练场中的战斗,也默契地停了下来。
下一秒。
听见嗡鸣声,右手拇指、食指本能地迅速微曲,虚画三角,给自己上了一个昆恩护盾的维瑟米尔,眼前突然一花。
不过眨了一下眼睛。
艾林、玛丽、埃尔尼、克拉尔……
周围所有的人影突然消失一空。
“呼~”
“呼~”
呼啸的山风吹过空荡荡的老旧训练场,古海要塞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以“狼”为名的猎魔人学派。
恍惚间。
他本能地低下头,满是老茧的双手不知何时变得稚嫩。
再抬起头,连视线都变矮了,思维滞涩。
过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名为维瑟米尔的孩子,追逐故事中的救赎和荣耀,而做的一个白日梦。
直到……
“怎么样?”
一道声音自身前响起。
猎魔人大师愕然地又眨了一下眼睛。
一切恢复如初。
他所自豪的学徒,站在他身前,含笑看着他。
狼学派回来了。
“这……这是什么……”维瑟米尔干涩着嗓音,打量了一下四周。
除了玛丽瞪大眼睛、张开嘴巴,震惊地看向他的学徒之外。
其余所有人都以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偷偷看着他们。
也有猎魔人摸了摸胸前龇着利齿的狼头,匪夷所思地四下张望,似在寻找徽章震动的原因。
“一个魔法道具,可以令目标看到幻觉,或者生成一个幻象遮掩原实物……”艾林轻声道,“维瑟米尔大师,我知道你肯定想将霍顿从弗坚救出来,只是在担心我跟上之后,会有危险。”
“不过……”
他停顿了一秒,微笑道:“不过我虽然是晚辈,但也是威名赫赫的维瑟米尔大师的游历学徒,能不能再对我多一点信任?”
维瑟米尔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仿佛释然了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失笑一声自嘲道:
“你呀……你呀……”
“在威震科德温、亚甸和泰莫利亚三国的蓝死神面前,我可称不上什么威名赫赫……”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都需要给对方一点点信任。”
艾林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今天出发可以吗?”维瑟米尔看了眼周围茫然不知所措的猎魔人和学徒。
“几句话的功夫。”
“那行,我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中午在古堡大厅会和后,我们就出发。”
语罢。
维瑟米尔爽朗一笑,不等艾林的回复,便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右手带上黑色宽檐帽,便向着主堡的方向大步走去。
“继续!”
“你们都不想要净化灵和精粹液了吗?”
待维瑟米尔远离,艾林向着呆愣住的学徒们喊了一声。
训练场中才又响起激烈的金铁交鸣声,恢复了嘈杂。
“艾林……”身边的女孩忽然喊了一声。
“玛丽,这次不能带上你……”艾林循声看去,“你还要教叶妮芙魔法……”
“我没想跟着去!”玛丽气鼓鼓地地将他打断。
猎魔人顿时语气一滞。
那你喊我干啥……他心想。
“在……在凯尔莫罕,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在你离开之后……”女孩扭扭捏捏地问道。
猎魔人听到这话愣愣地看了她很长时间。
直到玛丽被看得脸色都红透了,他才连忙将狩魔兵团中,譬如周比、魔药炼制,以及一些原本打算交接给阿瑞斯托大师的说出。
玛丽也认真一一仔细记下。
许久。
等艾林将一切都交代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猎魔人望着女孩认真的面孔,心里突然莫名涌起某种冲动:
“为什么这次不让我带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