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过去一问,才知原来陈言早就到了,但通儒夫人却没来。
太后心中疑惑,这才让怜珠在外面守着,等陈言与唐韵议完事,便召他来见。
陈言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恭敬地道:“回太后,今日那赌约是完不了了。”
太后错愕道:“这是为何?”
陈言微微一笑:“通儒夫人失约,不克前来。”
太后呆了一呆,道:“那要何时才能来?”
陈言想了想:“这就说不准了,或许明日,或许后日,或许一会儿她就想来。不过,总而言之,赌约之事臣已经安排妥当,请太后不必担心。”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哀家并不担心赌约之事。你一向手段多,想来也有法子应对。”
陈言讶道:“那太后召臣前来是……”
太后淡淡地道:“赌约之事,哀家只是挂在心中,真正担忧之事,乃是无论你和通儒夫人谁输谁赢,均会惹来大麻烦。”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臣恭听太后指点。”
太后轻叹道:“你一向聪明,为何此事糊涂?若你输,我大周痛失股肱;若你赢,通儒夫人纵然不再逼迫于你,也必向外宣扬你之劣行,使你声名狼藉。故而无论输赢,于你均是不利。陈言啊陈言,你聪明一世,为何此事上如此糊涂?”
陈言丝毫没有动摇,道:“太后为臣考虑,臣感怀在心。不过,这件事臣考虑再三,终究还是只能如此处置。声名之事,臣实在是不放在心上。”
太后气道:“你的声名可以无视,那皇上呢?天下皆知皇上重用一品行低劣之人,如何看待皇上?”
陈言默然不语。
他早就心知肚明,这才是太后真正想说的。
他陈言的声名,太后怎可能放在心上?怕的是他坏了唐韵的名声!
确实也是如此。但他哪可能为这改变主意,他为唐韵做了那么多,这回让她受点影响就当回报好了。
太后见他没有说话,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得罪谁不好,非要招惹郑家?依哀家的意思,你不如将那郑妍还予通儒夫人,何必非要拆人母女?”
陈言错愕道:“太后这是提议,还是懿旨?”
太后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也是母亲,颇能体会通儒夫人的心情。这世间女子万千,你又何必非要她一个不可?”
陈言默然片刻,才道:“太后,恕臣不能答应。”
太后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他真是贪图郑妍美色,做出了强逼郑妍卖身于他的恶行。从她的角度来说,没直接让唐韵夺了他陈言的官,把他下狱,已经算是极为仁慈。
这事要解决,唯一办法,就是说出实情。
但这偏偏是他不可能做的。
其实说到底,他也只知皮毛,究竟实情如何,郑妍不肯说,他也不想逼问她。
如今能做的,唯有尽力助郑妍保守秘密。而这代价便是被不知情之人误会,但纵然如此,他也不会后悔。
皆因他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他有事需要郑妍不惜性命和代价,她也会不问情由地帮他。
太后愠道:“哀家念你有功于社稷,方才好言相劝,你若再冥顽不灵,便莫怪哀家不客气了!”
陈言唯有道:“太后,什么事都好说,唯有这件事,恕臣难以从命!”
太后容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家伙仗着自己平时对他颇为宠爱,方敢如此大胆,连她的话也不听!
若不给他点教训,他怕是忘了她乃是太后!
她喝道:“陈言!哀家令你即刻将那郑妍的身契交出,还给通儒夫人,并且向夫人请罪认错,息事宁人!”
一旁怜珠听得大惊,朝着陈言频施眼色。
太后生气了!
陈言没有半点退让之意,坚定地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登时气得双眸圆睁,指着他道:“你……你竟然还敢让哀家收回?!你好大的胆子!”
陈言摇头道:“臣胆子一向最小,但胆子再小之人,也有不可退让之底线。若太后仍要坚持下令,那臣唯有自摘官帽,自己走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了。”
太后没想到一句硬话竟惹来他这反应,一时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
怜珠脸上血色尽失,陈言这不是找死么?如此顶撞太后,她肯放过他才叫奇了!
陈言也不想跟太后闹得这么僵,但事到临头,唯有兵行险着。
他自然不可能是无脑乱来,而是笃定太后如今不敢真的动他。
唐韵身边群臣之中,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没几个,而其中她最为倚仗的臂助,就是他陈言。
若是真的把他斩了,唐韵顿失大助,帝位必受影响。太后这么在乎女儿,绝不敢随便动手。
万一的万一,太后真的一时上头,非要斩他不可,唐韵也不会答应。
因为太后并不知道,他陈言如今暗中在替唐韵办的几件事,牵涉到大周的根本。
若非如此,他哪有可能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太后气得俏脸泛白,厉喝道:“来人!将陈言……”
就在这刻,一声痛叫忽然传来:“哎哟!”
这声音瞬间打断了太后的话,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台阶处,一个华袍美人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陈言一怔。
赫然是清夫人。
平时端庄大方中不失娇艳动人的清夫人,正眼泪汪汪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小嘴轻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在她身旁,一个小桶横倒在地,不知道什么汤汁洒了一地,香味涌了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她身后的婢女吓了一大跳,和同样大吃一惊的尚德全一起慌忙上前相扶。
“清妹妹,你怎会……”太后与清夫人关系颇好,顾不上陈言,快步走了过去。
“清儿大意,不小心绊了一跤,惊吓了太后,请太后恕罪。”清夫人红着眼眶忍着泪,在婢女搀扶下站了起来,华袍之上沾了不少汤汁,有些狼狈。
“呀,你受伤了!快,快取药膏来!”太后看到她右掌上有些红迹,大吃一惊,连忙唤人帮忙,一起和清夫人进了里屋。
陈言看着他们忙碌起来,一时愕然。
原本是全场焦点,忽然间就变成了路人甲乙丙丁,没人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