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出第二个字,那伙计从门后抄出一把扫帚,往他脚上就扫:“出去出去!你第一个不许再踏进我周氏白糖半步!敢再进来,留神爷我打断你的老寒腿!”
何进尧被生生逼得退出了铺子,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辙。
陈言看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以一敌百面无惧色,这厮倒是挺厉害!
里里外外上百人,包括何进尧在内,刷地一下全看向他,无不愤怒。
“你笑什么!”说出这话的,却是那伙计,见陈言不但不跟别人一样发怒,他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小哥你这面对千万人虽吾往矣的气魄,着实令人赞叹!”陈言赞道,“做买卖嘛,若是不能随心所欲,又有何意思?更何况你这所售之物又这么独特。”
“呵,你这话听着倒也顺耳。”那伙计面色稍缓,眉往上挑了挑,颇有几分得色,“正是如何!敢得罪我,叫你们吃不上这上好的白糖,馋死你等!”
“没错!有小哥你这等气魄,何愁你这家周氏白糖不早日关张倒闭?”陈言欣然道。
“哈哈!说得也……咦?你说什么?”那伙计正得意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错愕看他。
“白糖这买卖新开不久,你便是这种态度,传将出去,连累的可不只是周氏白糖,连周氏商会其它买卖,也必受牵连!”
“那些个新起的独家之物,倒还好说,或许能撑得一时,毕竟无物可替。”
“但那些可替代之物,必受极大影响,世人皆道周氏商会店大欺客,谁没事找抽、非要去欺负自己的店?”
“再者,就算是如今尚无物可替代的货品,时日一久,必定有人能搞出类似甚至相同的货品售卖。”
“一旦如此,周氏必难与其争夺客人!”
“所以嘛,我先提前恭喜你等,周氏商会能找来你这样的伙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家东家和掌柜,都该罚去面壁十年!”
陈言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完,别人倒也罢了,何进尧却是脸上一阵阵发红。
周氏商会东家虽然是大周,但经营者是他,陈言这话不就正是针对他说的?简直就是打他脸啊!一掌接一掌,不带歇的!
那伙计终于明白,原来对方是嘲讽自己来着,不禁怒极,几步跨出门槛来,怒道:“你这张臭嘴,该打!”
说着抡圆了胳膊,猛地一巴掌搧了出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后,那伙计愣住了。
他手还在半空呢,巴掌声咋先响了?
片刻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来,他猛地惊觉,色变道:“你!你竟然敢打小爷!”
周围围观之人无不哈哈大笑,心中畅快至极。
虽然个个愤怒,但终究没人敢如何。毕竟那伙计虽是仗势,但确实仗得有理。
白糖这宝贝,真要不能买了,那就可惜了。
现在有人替他们出气,真是爽过如厕!
陈言收回抢先一步搧出去的手,啧啧地道:“难怪你以寡敌众竟无惧色,原来这脸皮竟是这般厚实。你这几根小毛胡,竟能透你脸皮而出,真是世间第一等厉害的胡子!”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更是笑得前仆后仰,连店里另外两个伙计也忍俊不禁,一时间店内店外一片快活的空气。
“你!你竟敢打我!你可知我……”那伙计涨红了脸,咆哮道。
“是,你家掌柜是你亲姐夫,那不正好?”陈言笑容一敛,神情瞬间冰寒起来。
“正好……什么?”那伙计看得不禁一震,下意识问道。
“正好一并辞退。”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那伙计一愣,突然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辞退?你发什么失心疯!这是周氏商会的铺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那伙计边笑边指着陈言。
但话刚说到这里,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惶恐:“大掌柜!您怎么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肥得圆球一般的身影从里面匆忙而出,却是个约五十来岁的胖子,一脸谄媚之色。
那伙计一愣,道:“掌柜的,您……”
那掌柜上得前来,猛地一巴掌搧在他后脑勺上,骂道:“蠢货!还不赶紧给我跪下谢罪!”
那伙计被打得一愣一愣的,捂着后脑勺惊道:“谢……谢罪?这是为何?!”
那掌柜怒道:“这位乃是我们周氏商会的何大掌柜!你说为何!”
那伙计顺着他指的人一看,正好看到何进尧,瞬间脸色惨白,张大了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有眼无……无珠,求大掌柜恕罪!”
打死也想不到,这衣着朴素、看着寻常之极的老头,竟然是周氏商会的大掌柜!
周氏商会的东家是谁,下面没人知道,但上面有一位大掌柜掌管所有生意,等于实质上的东家,这件事却是人人皆知。
可平时这大掌柜少有露面,即使来了,也只是和白糖铺子的掌柜私谈,万万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他给撞上了!
外面的吃瓜群众更是惊奇,虽然不晓得大掌柜和一般掌柜有何不同,但看这架势,显然地位远较白糖铺子的掌柜为高。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且笑且诧,这伙计平素就张扬得很,今日终是踢到铁板了!
那胖掌柜转头看向何进尧,点头哈腰地道:“大掌柜,您怎么来啦?这小子是我新纳小妾的胞弟,管教不严,得罪了您,请您尽管责罚,我绝无二话!”
他和周阳、朱一言他们类似,都是户部的外事官员,被何进尧选来负责白糖买卖。他清楚何进尧的性子,老好人一个,只要好好央求,他必会心软,因此虽然吃惊,倒也不惧。
果然,何进尧皱皱眉,神情缓和下来。
胖掌柜心中暗喜,那伙计伏在地上偷偷看到何进尧的表情,也是暗松口气。
这才明白姐夫原来是在帮自己,看来大掌柜是个心慈这人,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胖掌柜正要再说几句软话,一旁陈言忽然道:“我说周氏商会为何这么多年不温不火,生意始终起不来。这般做买卖,能起来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