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轻轻地道:“大人虽然表面上凶神恶煞,但这些细节最能看出您的性子。能顾虑到那位姐姐的清誉,大人想来只是吓唬吓唬她,其实并不打算杀她全家,是么?”
陈言板着脸道:“本官一向秉公执法,她既然没真伤了你,那该咋罚咋罚。不过,你不恨本官方才不顾你的性命,行险逼她?”
刘素反问道:“为何要恨大人?一切不是早在您的预料之中么?如今也证明您的做法是正确的选择。您早看出来了,那位姐姐绝无杀人之胆,不是吗?”
陈言想不到这妞居然对他如此有信心,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经络学得如何了?”
一提起这话题,刘素顿时眼都亮了,兴奋地道:“素儿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医论,这两日受益匪浅。不过仍有些疑问不解,想向大人请教……”
陈言见她投来的目光中全是崇拜,豪气干云地道:“尽管问来,看本官为你一一解答!”
半刻钟后。
刘素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言:“大人,您怎么不说话了?”
她问了两个问题,问完之后,陈言就沉默了下来,这许久都没再应声。
陈言无言地看着她。
她问的两个问题全是关于经络如何影响人体健康的医学级问题,他答得上来个毛啊!
看来大话说早了……
“咳,我在琢磨怎么说才能浅显易懂,让你也能听得明白。”他支支吾吾地道。
“大人随便说就是了,素儿若听不懂,会再问的。”刘素不假思索地道。
“是嘛,答案就是——”陈言一摊手,“本官完全不懂。”
“啊?”刘素一愣。
“我也不瞒姑娘了。”陈言叹了口气,“这套经络之论,是我从他人那里得来,虽然神奇,但我终究不是郎中,所以如何解答这些疑问,只能靠姑娘自己去研究琢磨。”
他不是没想过胡诌一通,以免坏了自己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
但回心一想,高大形象有毛用?就算答了这两个问题,以后她还有更多问题,自己不是还得费脑子编?简直累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回答若是将她误导了,导致她没法将经络论研究透彻,从而不能应用到实战中,那他煞费苦心教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还不如直言,形象破灭就破灭吧!
哪知道刘素听完之后,不但没有半点失望之色,反而目光更是崇敬:“大人没有不懂装懂,坦然相告,真是君子风骨,令素儿佩服。”
陈言呆了一呆:“啊?是吗?”
他跟君子风骨四字沾上边,倒是罕见。
旋即念头一转,闪过方才那受伤女子服软后说出的那名字。
姚铎。
看来刑房该用一用了!
傍晚时分,黑儿带着衙役将姚铎和与他时常待一块儿的六个同伴一并拘到了县衙。
陈言定睛一看,不禁微微一愕。
这几个人他全认识,竟是之前和那受伤女子一家在街上为摆摊之事闹将起来的那伙人!
“小人见过大人!”姚铎等人跪趴在地,恭敬地叫道。
“姚铎是吧?你可知本官为何找你前来?”陈言定了定神,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人等知错了,此前与那秋翠儿一家置气争执,实不应该。大人请放心,我等以后必奉公守法,不敢再犯。”姚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
“呵呵,调皮。”陈言笑呵呵地指了指他,“在本官面前装蒜,好玩吗?”
姚铎一愣,抬头看向他。
“大人这话,小人没听懂。”他迟疑道,“何为‘装蒜’?”
“你到此地的第二日,便‘无意’闯到我纳抚营的驻扎之地,被军士送了回来。”
“第三日,又‘迷路’了一回,到了我青山县边境,又被军士送了回来。”
“来,与本官说说,你为何这么容易走错路?”
陈言含笑说道,声音很温和,说的话却透出凌厉。
方才他将当初负责带姚铎等人回来的军士找来,询问了情况,确实如那受伤女子秋翠儿所言,她一家和姚铎等人在来这里之前,走得颇近。
之后又将姚铎到此地之后的行踪一一查验,立时便察觉不对劲之处。
难民初到青山县,大多怕惹事,失去在此容身的机会,因此多数都乖乖听话,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部分不受管制的,闹将起来,衙役便会立马将之处置,一为立威二为正法,让其他人不敢乱来。
唯独只有想主动离开此地的人,一个也没有。
但姚铎却在到此地的第二日,便去到了纳抚营的所在。而且据军士当时的日志记录,他是在营外徘徊了一刻钟之久,甚至还想入营一探,结果被军士制止。
当时他的解释是闲逛之中,无意到此。因为他是新来之人,确实情有可缘,所以钱武并没有让人追究此事。
然后次日,姚铎又闯到了青山边境,而且并不是走的大道,而是穿的山,走的荒野之径,似是想要离开!
这就奇怪了,须知青山县城外围早就铺了水泥大道,他居然不走好走的大道,而是走难走的山径,像是唯恐被人察觉一般。
只是当时他解释说是迷路,军士虽然起疑,但表面上只是给他指点了路途,让他回到县城。
青山县对外来定居之人,本就有一套手段,对那些似想暗中离开之人都会进行监察。不过之后军士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日子,发现他再没有类似的情况,反而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这才解除了对他的监察。
毕竟虽然不太正常,但毕竟人性各异,难免有些人犯点迷糊,也很正常。
然而陈言此时既听了那秋翠儿的话,重新审视这两件事,自然心中先存了个疑,故意试探于他。
“大人,小人确实有时候挺迷糊。”姚铎有些尴尬地道,“好在渐渐熟悉了路途,近来也没怎么再迷路过了。”
“是吗?你打算在我青山县呆多久啊?”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大人莫非是想撵我们走?!”姚铎大吃一惊,“大人,我等真的不敢再犯了!日后若有争执,也定会忍让过去,求大人莫要赶我们离开!”
左右的同伴也无不露出惊慌之色,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