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登时看懂了她眼神的意思,问道:“叶取?”
孙聆长吁一口气,震惊之中难掩气恼:“没理由的,你怎可能凭这点东西,就能推测出追杀者是这家伙?!”
陈言知道的情报几乎全部都是从她那问来,他知道的她全都知道。
可是她却完全没想到这事是巴葛所为,更想不到派来的是叶取!
陈言安慰道:“不能怪你们看不出来,毕竟你们只是护卫,有勇,可说到‘谋’,根本不是你们擅长的领域。”
孙聆听得双拳不由握紧,眼神透出杀人的光芒。
可恶!这家伙分明就是嘲讽她有勇无谋。
可是,却根本没法回应!
因为尴尬的是,她和死掉的其中一名胡人,除了护卫和探子身份外,还是哈里赤的谋士!
从乞蕃国出来后,一路上二人没少给哈里赤出主意,后者几乎不会有任何犹豫,悉并接纳。
甚至连来大周,也是她建议的。
可现在在陈言面前,自己好像跟个智障似的……
过去她在智计方面还颇有些自信,但现在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的聪明程度?
能成为哈里赤的谋士,或许是因为乞蕃人自己不爱动脑子,而不是自己够聪明?
“你们在看什么?”刚刚回转的哈里赤见众人都聚在门口,讶然问道。
“王子,追杀者已经找到了。”陈言断然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安排人手,前去捉拿!”
这消息回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助他摆脱这顿油腻难吃的乞蕃宴!
哈里赤愕然问明情况,惊喜地道:“想不到,被陈大人,说中了!”
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钦佩之色,陈言心中暗喜。
这位王子殿下,算是被他拿下了,以后要谈矿山的合作事宜,还不是他说了算?
半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沿河而行,从车窗穿入,带来阵阵凉爽。
陈言悠闲地看着外面河景,道:“如何?呆在大周是不是比在乞蕃那种地方舒服多了?”
车外骑马随行的孙聆却道:“乞蕃确实不是一个适合享受的地方,但那里是让我重生之地,有如我的故乡,意义不同。”
陈言看了她一眼:“你大周话说得这么自然,莫非以前是大周人?”
孙聆眼神有些伤感,道:“过去是哪里人不重要,从王子救下我时起,我便是乞蕃人。”
陈言哑然一笑:“听起来又是一个有故事之人,好在本官一向对这些过去的故事不感兴趣。”
孙聆忍不住道:“但我却很好奇,你明明百般防备我,为何还要带我去抓人?”
陈言有些无奈:“我也不想,可以的话我宁可带上卡娜玛他们去认人,问题是他们都不懂大周话啊!”
孙聆这才明白过来,蹙眉道:“你为何不带胡力?”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我已让他离开,调他去干别的了。”
原本他是打算让胡力当个内应,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和哈里赤关系大不一样,所谈事务又大多牵涉到机密,不是胡力能参与的。
因此他索性给胡力另找了份差事,把他送走了。
孙聆错愕道:“他乃是王子雇来的,你为何不先与王子商议?”
陈言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没和王子商议?”
孙聆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神色一黯。
陈言已经跟王子说过,但后者现在对她和众护卫都不信任,因此没有告诉他们。
“我倒是挺好奇,身边有你这个既懂大周语又懂乞蕃语的人,为何王子还要另雇胡力?”陈言有意无意地道。
“哼,你不必试探,我并不是大周人。”孙聆轻哼一声,“对大周并不熟悉,而且对大周文字的书写也不擅长,所以王子才另行雇佣胡力。”
说话间,转过一处弯角,前面渐渐热闹起来。
陈言精神一振。
升平巷到了!
此时日头西斜,人流渐起。无数人从陆路和河上蜂拥而来,街巷边上人满为患,除了各家娼馆的姐儿站街揽客,便是来此寻欢作乐的嫖客,以及在人群中穿行的挑担小贩。
有些人家还燃起了灶火,炊烟袅袅。
升平巷临河一段,其中一家地方挺大,两开的门脸,里面两进院落,装修颇为雅致。
此时那房子关了门,内院的一间卧房内,激战之声正酣,胡女浪荡娇吟不断传出。
外面院子里几个汉子边喝酒吃肉,边谈笑议论,不时朝窗户紧闭的卧房看几眼,露出色迷迷的神情。
两个身着胡服的中年男女不断进出穿梭,端茶递水,斟酒送菜,忙个不停,小心侍候着众人。
“东家也真是生猛,今儿在里面搞一天了,居然这会儿还能再来一战。”
“那胡妞也是真的勾人,换你你也憋不住!”
“哈哈!也是!不然东家怎会挑这地儿?那身段,那小眼神,啧啧!”
“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回头东家腻了,换了别家,我非得也弄她一回不可,这些天看得我馋虫都起来了!”
“原来你小子也想啊!哈哈,要不咱俩打个伙?一起上?”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轰然大笑,肆意轻松,没有半点戒备之心。
倒不是众人大意,实在是在这呆了这么多天,从未有过半点危险,想警惕也无从警惕起来。
大人选的这地方,实在是高明,不仅日日有人侍候,过得无比舒坦,而且从来没人询问他们来历身份,简直堪比呆在自己家里。
不对,比在家里还要舒坦多了!
毕竟如今他们的家在乞蕃,那里哪有大周这边气候宜人、物产丰盈?
不知不觉两刻钟过去,屋子的动静还在继续。
一个汉子嚷道:“酒呢?”
转头寻找那对胡人夫妻,方才还在忙碌的俩人现在却不知道躲哪偷懒去了,不见踪影。
“草!又跑去赌钱了吧?算了,我去拿酒!”另一人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去了厨室。
过了一会儿,又一人喝光杯里的酒,睁着朦胧双眼看看周围。
“妈的!小信怎么还……嗝……还没拿酒来?”
“保不齐,自个在厨室里,嗝,喝上了吧?俺去找他。”一人醉醺醺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朝厨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