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林攸宜几步跑回门边抱住长公主。
长公主大惊,“心肝儿啊,回头不吉利。”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林攸宜。
“祖母放心,孙女会尽力爬上高位。”林攸宜说。
长公主只觉得眼眶发酸,鼻头发软,“你……你莫怪祖母。”
林攸宜摇头,一开始她是误以为祖母对她是出于功利心,但后来想明白了,这么多年祖母对自己的好作不得假,祖母为家族计是没错的。
“长公主府也是我的家,我会守护好的。”
“心肝儿啊……”林攸宜如此懂事,令长公主越发愧疚,落下泪来,捏着帕子使劲摸眼。
“祖母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父母、兄嫂就托付给您了。”林攸宜终是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掀开帷裳,入目的是红色的高大城墙,巍峨雄壮,看起来坚不可摧,却又是最坚固的牢笼,上辈子就囚禁她直到死。
马车在神武门外停下,林攸宜下车,却没看到内侍监常新。
她有父亲从户部弄来的泥金帖子,并不怕验身份,但算计公主府的人定然会在暗中观察,她不想过早拿出,而是想引蛇出洞。
上一世的经验,宫里任何人都不可信。
常新今日若出现还好,若是不出现,她日后找到机会定要处置他。
常新一早就跟在验身份的小太监身旁帮忙,此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林攸宜和其他秀女一起跟在户部官员身后,步行经神武门至顺贞门,依稀能看见装饰着精美的木雕、石雕、彩画和金光灿烂的黄琉璃瓦顶。
秀女们五人一组,先到一处将泥金帖子交给小太监,由他验明身份。
再到大太监跟前,排开站立,由他仔细端详,判言“去”、“留”,“留”者,依次去他身后的小太监处领身份牌。
林攸宜看到了小太监身旁的常新。
很快就到了林攸宜这组,其他四人依次交了泥金帖子,小太监一一喊“过”。
轮到林攸宜时,那太监事先得过提醒,没验林攸宜帖子,直接喊,“过!”
“慢着!”就在林攸宜准备离开时,一道细长而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紧接着就见那太监和常新一起向来人行跪礼,“见过涂总管。”
行跪礼,此人身份定然不凡,此人正是敬事房的副总管涂宽。
林攸宜打量涂宽,带着太监特有的细长声线,五官阴柔,略白,脸瘦长。她心想,泥金帖子背后之人就是他了。
涂宽说,“方才杂家没瞧见这位姑娘的泥金帖子。”
常新和小太监颤抖了一下,小太监颤巍巍说道:“事关秀女,容奴才问问涂总管是奉了谁的命来查看秀女身份?奴才也好回禀安尚宫。”
心里却暗暗叫苦,他不该答应还这人情,这要被查出来,运气不好可能还会送命。
小太监心里悔啊,常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原本就是他引发的一切,他想着,若是实在逃不过,他便顶了一切罪责,只是太对不起身边的小太监和林家姑娘。
涂宽面色一僵,他虽是敬事房的副总管,但却是副侍,比尚宫局安尚宫低了两个品级。
“你这奴才好大狗胆!杂家见你办事不实,督问一下,你便拿明尚宫压杂家,来人,掌嘴!”
他身后的两个太监闻言立即上前架住那小太监。
常新跪步上前,就要开口认罪,林攸宜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既然此事与我有关,我想问问这位公公,若我没有那泥金帖子该当如何?”林攸宜出声。
涂宽轻蔑地看向林攸宜,“无帖子却来选秀,自然是欺君之罪,你是哪家的?”这是还要牵连家族。
林攸宜越发确定这涂宽便是用泥金帖子针对她的人,既然找出了人,她也不欲多纠缠,正要说话,却有一人挺身而出。
是与林攸宜一组的秀女刘黎,“你这太监大庭广众之下为难秀女,难道就没人管了?”
周围的秀女闻言纷纷看了过来,看向涂宽的眼神充满谴责。
林攸宜冷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林攸宜自小太监桌案最上面拿出一则她刚趁机放上去的泥金帖子,却不是交给涂宽,而是摆在桌面上,附近的人都瞧得清楚。
涂宽自然也仔细看了,脸色突然涨红。
“还不向林秀女道歉,你这般冤枉了人家,无论说到哪里去,都是你理亏。”刘黎说。
涂宽面色难看,但许多人都瞧见了,他怕事情闹大,于是朝林攸宜拱手,“林小主,是奴才搞错了,给您赔不是。”
这一小插曲过后,内侍监给林攸宜发放了身份牌,上书“兵部尚书林恒之女,年十三。”
“林秀女,可否结伴同行。”林攸宜被人唤住,转头,见是刚才帮她发声的刘黎。
刘黎将身份牌往林攸宜跟前一递,道:“我是太常寺丞之女,刘黎,年十三。”
林攸宜看着这张圆圆的略带喜庆的小脸,记忆复苏,刘黎身份不高,是个乐天派,上一世经常被人当枪使,最后被人阴谋害死。
不过上一世刘黎曾替林攸宜说过话,刚才又帮了她,林攸宜记她的情。
“好。”林攸宜道。
宣政殿。
李端锦瞧了瞧外头的日光,暂停了手中的奏折,思索了一会儿,道:“今日是不是秀女进宫?”
这是宫里近来最大的事,安多自然是打听清楚,以待陛下随时询问。
“回陛下,是,此次是陛下第一次采选,此次进宫的秀女有一千名,今日检查完秀女们的身材、五官、仪态、身体等方面,尚有一百名秀女留牌,瞧着时间,秀女们此时应该已经进入储秀宫了。”安多回话。
李端锦转眸,放下奏折,“走,去御花园转转。”说着,就朝宣政殿外走。
“陛下。”安多急忙着身边的小太监取来大氅和铜壶,“外面冷,陛下可别着凉。”
早先下的那场大雪还未完全融化,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洁白的雪块,李端锦走了不一会儿,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仿佛受不住寒风侵袭,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而此时的御花园却有腊梅迎寒绽放,艳丽地挂在枝头,为这缺少生机和颜色的冬日带来了温暖和热烈。
三三两两的秀女围在御花园一角,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李端锦四目逡巡,随即目光落在一偏僻的角落里,一女子亭亭端立,面朝太液池,背对着李端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