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看见前面有两人,雨太大了也没看清谁跟谁,以为是其中一人要对另一人那啥,所以……这可不能怪我,谁看到都要误会。”
孙毅杰在解释这一场误会,他只是出于好心,我自然没理由追究他。
孙毅杰搀扶起我,“我去……,你头怎么爆缸了,还有你的脸,先声明,这些可不是我弄的。”
“喔,不关你事。”
他又扯下一块衣服给我包扎头上的伤口。一副殷勤的态度,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孙毅杰一面包扎,一面问道:“她是怎么回来的,被放回来的还是逃回来的。”
“不清楚,我也是偶然遇到她,想着把她带回去吧,谁知道越追越跑,最后实在没法了,只好用蛮力强行带她走。看她的样子更像是逃回来,至于怎么找到路回来就不得而知了。等她康复后再详细问吧。”
“她这样子我估计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唉,多可惜啊,这么好的一女孩。”
雨不见停歇,势要冲刷走世间所有烟尘与喧嚣。地面像在陨落,浮升的水面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我已经冷得有些虚脱,头和左胸肋骨闹着别扭一个比一个疼。这时,双方的误会经已解除,郑丹丹也已成功“捉获”,我们都有要赶紧回去的想法。
皮卡车上还有几名男生,却不见覃达聪的身影,或许是表白过后觉得尴尬就下车了。有郑丹丹阻碍,刚才也没机会和渔子霏交谈几句,不过看她的表情,估计是被表白然后拒绝人家了。
郑丹丹坐在副驾驶位,我们男生统一坐在车斗里。其中一男生问道:“成果,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下大雨了,大家都想着回一饭偷懒,只有你还跑这么远来。”
是啊。我怎么跑这里来了。脑海被砸了一下,有些眩晕,不想再动脑想事,我随口说:“过来视察水位。”又反问他:“你们怎么没偷懒,也出现在这。”
孙毅杰说:“还剩最后一趟,想着都快完成了,下点雨也没啥。其他地方的化粪池都满了,这里还没来过,所以就来了咯。”
又一男生说:“谁也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后面有段路积水太深,所以就绕路走这条道。”
他们讲的是运送流浪狗尸体及将其填埋于各处化粪池的事。
我说:“有人组织将一饭的物资搬上二楼吗?我看这水位可能会升至三米多高,来不及转移的话辛苦运送的物资怕是要泡汤。”
他们都摇头。
一男生说:“我们只顾着搬运尸体,没怎么和其他人交流。”
另一男生说:“我想要担心的不是物资,而是人。我老家曾经发生过洪涝灾害,没经历过的人认为躲在高处就平安大吉,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晓得大自然的恐怖威力。”
孙毅杰说:“还是担心担心我们自个吧,前面有几段路地势要低上许多,能不能回得去都未知呢。”
孙毅杰的担忧破裂在渔子霏的驾驶技术面前,在没过半个轮胎的积水路面皮卡车依旧平稳前进如履平地。发动机努力轰鸣着,展现出顽强的机械意志,一股股黑烟从车屁股升起,被雨水打散,消失在眼前。驶到地势稍高处,溅起的水花扑撒过来,车斗后面的几人此起彼伏地用“口头禅”咒骂着这迟迟不来、来了却不是时候的鬼天气。
一山不能容二虎,人亦如此。脱困后王浩华重新掌控领导权,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各项工作。其中一项较为重要的是清理流浪狗尸体。固然是脏活累活,可一想到最开始犯下的错误所带来的沉痛代价,人们的积极性再低也得有人来干,谁也不希望重蹈覆辙再引来乱七八糟的动物。
众多项工作亟须人手,不乏有一些偷鸡耍滑的人,我算其中一个。会开车的人不多,渔子霏把我扶到三楼门口就被人叫走了,她和杜莱优一样分别承当开车的任务。我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消化刚才吕美娟话中的内容,路过的人看我一眼也不敢说什么。
在门外等候车辆回来的覃达聪百无聊赖地踢着路面上的石子,他已经偷瞄我三次了,到第四次,他终于走过来。
他说:“哟,英雄,真是辛苦你了。”
“哦。”
“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早预计到流浪狗中会有电子细胞衍生物,所以想出用火攻这一招?”
疑问的口吻。之前的事想太多也没用,和覃达聪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不是,凑巧啦。”
“是吗,哎呀,我搞不懂你是谦虚,还是善于隐藏自己。”
“没有啦。……你们是要把流浪狗尸体运去哪?”
“学校各个角落里的化粪池。”
怪不得覃达聪不跟车,原来是在耍滑头。这时,路过一个抱着行李的女生。我又问:“定好新的据点了?”
“嗯。集体搬去一饭(一号饭堂)。”
出绿电,在没有遇到吴国富之前,我想去的地方就是一号饭堂。一饭总给我平民食堂走歪了装修风格的感觉,谁能想到吃饭的地方居然会有一个口袋图书馆在里面。图书馆在五楼,最高层,阅读区就是就餐区,人间烟火味和书香味交织,相当割裂,不过到晚上用餐时间结束,又不失为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其他楼层也有各式各样的“好地方”,比如一楼角落里的理发店,全校独一家,估计是学校某位领导的亲戚开的,坑得很但你又没得选,不少涉世未深的大一新生被忽悠过开通会员卡或被蒙骗过使用贵价洗发乳,我第一次光顾的时候差点也被忽悠了,幸亏邻座同洗头的邝秀婷告诫了我一声,不然几百块就没了——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块呀。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长得很,其他人的头发也在疯长,杜莱优的耳朵都被头发重新遮住了,估计等会理发店又会重现之前的荣光。除去如同十里坡黑店般的理发店,一饭整体而言还是不错的,吃着最低五块钱的补贴饭菜,却享受着五星级酒店般的装修环境,谁能不爱这座被誉为省高校最美的食堂——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单位评的。也正因此,一些协会或学生会会经常霸占一隅,谁人靠近都像踩着他们的尾巴一样要吠两声把人赶走,因而我极少会去一饭吃饭。
“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呢喃道。
“谁能想到身为大学生的我们会有睡饭堂的一天。”
“想家了?”
“你不想?”
“还好。”
“这样啊,看来每个人的适应力都不尽相同。希望不要又被困了,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了解到你们在被困时发生的惨剧,我浑身汗毛都竖起了。听说你们还分出两个派别,天呀,要是让我选肯定选激进派一边,要我待那么长时间,我肯定会疯掉,与其被逼疯不如趁此之前出去闯一闯。”
覃达聪居然会选激进派一边,让我有些意外。可能真的是他没亲身经历过,不然不会选择疯子扎堆的派别。回想起前面那段时光,简直如同置身地狱般,酷热、干渴、汗臭、对未知的迷惘,还要时刻提防自己的同类……,想到这,我口干舌燥起来。
“能再次把我们困住的恐怕只有外来人。”说到此我顿觉奇怪,“哎,聪哥,外来人在此地长期生活,并且还来过学校,你们回来都有四天了吧,他们怎么着也该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