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墙坐在地上,双腿伸直,看见我们到来似乎早有预料般,既不惊讶也不大声喊叫,双手撑着身体挪到一边去,用肢体语言表达他不会阻拦我们。
照此情形,赵文龙是打算在这场争端中选择置身事外。
杜莱优蹲下身,问赵文龙:“林澍昌人在哪里?”
赵文龙手指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说:“半小时前,他听到那边有动静,孤身一人过去察看,至今未归。”
那个方向……难道是发现李鸿明了?不对,即使发现李鸿明也无什么。可疑,太可疑了。
我小声对另外三人说:“小心有诈。说不定林澍昌就在这扇门后埋伏着。”我用下巴指了一下厨房门。
赵文龙也听到我说的话,一脸平和地插话道:“放心吧。我没有骗你们,也没有理由骗你们。”
杜莱优思索了一下,对我们说:“不如这样吧,直接把黄世海和妙叫出来,我们不进去。陈珊珊你来,你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防备。”
“好。”
陈珊珊走到厨房门前,在门外喊了几声,不一会便听厨房里有脚步声传来,不太干脆的脚步声,能感受到行走者的犹豫。
等了一会,脚步声终是来到门前,厨房门被打开一条细缝,黄世海把头探了出来。他见到还有我们几个在,眼神立马变得怨恨。
李末问他:“里面只有你和妙两人?”
黄世海不耐烦地回道:“不然呢。”
杜莱优上前一步说:“把妙带出来,你们两个现在就得走。”
“走?走去哪?”
“回到你们原先生活的地方。”
“哈?”黄世海不屑地说:“杜莱优,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一会扣留我们,一会又让我们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玩弄别人于股掌间。”
“我不介意你怎么看我,但你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和妙的未来吧。明天没落人会来临,即使你现在再被我骗一次,又能损失什么,倒不如选择继续相信我,换一条通向未来的路。”
“我凭什么再次相信你。忘记你今天是怎么对我的吗,出尔反尔,枉我在这么多人之中选择相信你。呸!”
“我是承诺保证你和妙的安全和自由,但我没说是当场兑现。现在你唯有相信我,就像今早你只能相信我一样。信不信我不是由我而定,是你自己根据处境做出的最优选。现在,又是你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我只给你1分钟时间考虑。”
黄世海慌了,没了刚才那般倔劲。他匆忙转身回到厨房里,门“咿呀”地关上,只听厨房里热闹起来,不一会门再次打开了。
黄世海牵着妙的手出来,一副犹豫的表情问道:“听说你们内部在开战,放走我们你们就不怕惹来麻烦。”
到这时候还是不相信我们呀。
我指着左臂上的伤口,对黄世海说:“你是说类似于这种麻烦吗。”
“……那我们真走了……”
“稍等一下。在你们离开之前我想问你们两个问题。”
黄世海看了一眼妙,回道:“问吧。”
“当真有什么「卡诺」病?”
黄世海笑了一声,回道:“没有,胡诌的。关押在五楼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关押在三楼还能趁夜深人静时拼一拼运气。”
“第二个问题。你真要和妙一起离开?”
“那当然。”
“黄世海,你听说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吗?这是心理学上的说法,是指家人越反对、世人越不看好的爱情,反而更牢固,更难分开两人。”
“成果,你有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吗,如果没有,就少在这里说教。”
“那你是真心的吗?还是说谁都可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最容易沉浸在感性中,忘掉理性。”
肉眼可见,黄世海脸上的那些肉褶子拧巴在了一起,像老虎额头上的皱纹,整张脸狰狞难看。也难怪,因为我是在否定他的爱情,正如前面所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效果适得其反了。
“已经超过两个问题了,我没必要回答你。”似乎还是感到不愤,黄世海的喉骨又提了上来,“成果,不要对爱情太过严苛,有,你就用力把握住,根本不必想得太复杂。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真爱。”
机会正好。我装作生气的样子,冲过去一把揪住黄世海的领子,“你说什么。”
能看到黄世海的脸上没有慌乱,只有一股透彻的坚毅,这是我想看到的表情。
我把黄世海推开,言辞犀利地说道:“走吧,你们走后我会将你们来过的信息透露给没落人,所以你们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放心,我们不会再来了。”
说罢,黄世海便带着妙从消防楼梯下去。
目送他们两个下楼梯的时候,我没忍不住在上面说道:
“既然爱一个人,那就用尽全力保护她。”
看着他们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漂浮在大海上,一身轻松。
另外三人似乎更轻松,一个接一个地笑了起来,像听到什么笑话或想起什么开心事似的。
陈珊珊笑道:“成果,你的演技很烂耶。”
杜莱优捂嘴点头,表示认同。
李末调侃道:“这种装狠的角色真不适合你。”
我演技真有这么差吗?那刚才岂不是……太丢脸了!
我一边回想一边跟上他们往上走的步伐。想起刚才黄世海说的话,我的手试探性地触碰杜莱优的手,从一根手指到整只手掌。黄世海说得没错,喜欢,就用力抓住。
四楼,推开防火门,眼前所见与心里预期不同,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人,肢体的细微动作和胸膛的起伏显示他们还活着,看上去就像被钓上船的鱼,失去了优势和活力,随时都能任人宰割。
骚乱俨然已经停止,而引发骚乱的人正是我们寄予厚望的孙毅杰,他坐在这些倒着的人中间,正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看上去都是些皮外伤,人无什么大碍。照现场来看,这都是孙毅杰一人所为,受过伤还这么猛,战斗力当真恐怖!
陈珊珊心疼孙毅杰,跑过去帮他包扎伤口。我们便也跟着进入楼内。
近了再看,发现倒在孙毅杰前面的人居然是顺从派的首领、学生会会长王浩华。用到“居然”二字是因为从不曾见他如此狼狈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风光无限的形象示人,而如今的他如同倒塌的高楼,狼狈邋遢,失去了曾经的光彩照人。
孙毅杰的对面、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吕美娟十分悠闲,一边向我们招手一边介绍现场的情况,言辞里还不忘向我们邀功。
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没有躺下的男生仅剩孙毅杰、李鸿明、周昌明三人。李鸿明正在收拾残局,将一些伤者扶起,将一些倾倒的椅子扶正;周昌明交叉双臂站在吕美娟后面,像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一切——估计又在派别之间反复横跳了。
女生则无一人受伤,大多都缩在东南方的角落里。当中,邝秀婷抱着吕美娟的孩子,最为醒目。
我走向吕美娟,小声对她说:“这次真是多亏你送个了中间人过来,让事情不至于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想不到关键时候你还挺靠谱。”
“是该好好感谢我。”
吕美娟得意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