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鬼市”不远,是“柴市”。
每天不等天亮,只要不是下雨天,保准一大早就有卖柴卖炭的人们聚集在此等待买主光顾。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鸡鸣狗盗之徒,借着卖柴的幌子干些龌龊的勾当。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人混迹其中,免不了会因为冲突而大打出手。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了混混儿的用武之地了。
自有鬼市、柴市以来,官面上的爷们儿从来不涉足这两个地方,怕的是有人趁黑下绊子、捅刀子。
但总要有人维持秩序才行,于是乎,混混儿接手了这个差事。每天从每个卖主的手里“抽头”,多不过一角两角,但架不住天长日久,因此每个月算下来也能给“锅伙”创造一笔不小的收入。
原本柴市是人送外号“刺毛虫”的毛五管辖的地盘,自被刘德山三兄弟觊觎上之后,毛五迫于不是刘德山三兄弟的对手,因此主动将柴市交了出去。
刘德山转手把柴市交给芶雄管,可芶雄偏偏懒得管,于是就有元宝庆代劳管理,在柴市里面吆五喝六、抄手拿拥的那帮子混混儿,全都是元宝庆的门生。其中领头的外号“瞎郭”,是只独眼虎,仗着五大三粗混不吝,在柴市一带作威作福,很是招人厌恶,不少人在背后诅咒他那只好眼最好也早点儿瞎了。
这天一早,瞎郭带着手下在柴市里面伸手跟卖主们索要每天的份子钱。
完事了,就在柴市里面的一个小早点摊上白吃人家的馃子大饼老豆腐。
正一边吃着一边逗着,冷不丁瞅见几个生面孔挑着柴火进了柴市。
依照柴市里面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柴市做买卖的,先得跟管柴市的混混儿们打声招呼,递上去“孝敬”之后,方才能够得到一块能够立足的地皮做买卖。
然而这几个生面孔似乎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直愣愣地占了一块本来属于别人的地皮,撂下挑子,坐在柴火上,一边啃着带在身上的干饽饽,一边喝水等人过来看货谈价。
瞎郭拿一只眼看了一会子,朝正往嘴里填大饼的两个手下努努嘴,让他俩过去给那几个生瓜蛋子讲讲规矩。
那俩混混儿吃得正香,被瞎郭这么一使唤,心里老大不痛快,可也不敢不听话。于是一边吃着大饼,一边骂骂咧咧地朝着几个生面孔走了过去。
“你们几个哪儿来的?不知道这儿的章程么?”其中一个混混儿恶声恶气地叫嚷着,分明是想吓唬老实人。
“俺们是从山东那边过来的。”
其中一个年龄看上去比其他四个稍大一点儿的“牛头怪”嘿嘿傻笑着说。
之所以看他像牛头怪,是因为他那颗大脑袋怎么看怎么像牛脑袋,只比牛脑袋少了犄角。
“从山东挑柴火上天津卫卖来了?”另外一个混混儿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瞧您说的,俺们再笨,也不至于把柴火从山东挑到这里来卖。俺们老家那边闹了灾,活不下去了,闯关东嫌远,于是就近来了天津卫这块宝地,就为了能够混口饱饭吃。两位大哥,你们看看俺们这些柴火,晒得干干的,拿回家烧成炭,天冷的时候涮锅子用。哎哎呀,舒坦,舒坦呀。”牛头怪傻兮兮的说着,同时不住傻笑着。
俩混混儿相视一笑,心说话,这些侉子全他妈吃生米的,嘛也不懂,当咱们哥儿们是买主儿了。
“我们可不是买柴的。”
“呀!”牛头怪愣怔一下,“你们也是卖柴呀?”
俩混混儿让大脑袋给逗乐了,也就没了脾气,伸手拉过一边卖柴的一个老头,让老头告诉牛头怪还有那几个长得要么像驴,要么长着死羊眼的侉子,想在这里落脚先得有嘛表示。
老头尽管岁数大,但也惹不起混混儿,于是对牛头怪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不熟悉这里的行市,这不怪你们。你们往后想要在这里撂地卖柴,就得先把份子钱交上,没有份子钱是不能在这里撂地的。”
“啥玩意儿?”几人当中,一个鼻孔外翻的圆脸小子不服气道:“还没挣钱就先交钱,哪有这样的规矩。”
老头见圆脸小子犯棱劲儿,怕他挨打,赶紧说好话:“你年轻不懂事,这两位二爷就是管咱们的主儿,有人欺负咱们,人家给咱撑腰。你想想呀,人家都给咱们撑腰了,咱们是不是也要意思意思才行,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圆脸小子没说话,一旁的大长脸扯开驴嗓子叫道:“这叫啥理儿?这纯粹是不讲理呀。别看俺们是外地来的,就想欺负俺们,俺们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老头还想劝,结果两个混混儿把袖子卷起,让老头滚一边去,指着大长脸的鼻子尖儿,威胁道:“信不信我把你这身驴皮剥下来熬胶?”
“阿胶还得说俺们东阿的,你们这边熬得不是味儿。”大长脸傻不拉几地说着。
死羊眼朝两个混混儿咩咩道:“就算要钱,也得等俺们把柴卖了才能有钱,你们这会儿跟俺们要,这不是为难俺们吗。俺们也不跟你们闹,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拿一捆柴抵了俺们的债,中不?”
“不中!”
有人大吼一声,犹如狮子吼,吓得胆子小的赶紧躲得远远儿的。
瞎郭看了半天,越看越恼火,于是把手里吃了一半儿的馃子砸在地上,大踏步走过来,他要亲自教训教训这些生瓜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