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这东西,好的时候怎么都好,可一旦不好了 ,那就有可能势同水火,不把对方弄死不拉倒。
面对着昔日的盟弟,秦少琼除了尴尬并郁闷,还些许带些悲愤与懊恼。
今儿这场仗,秦少琼亲为统帅,眼瞅着地盘一点点被蚕食,他没法再坐得住,所以今儿他得亲自上战场玩命,以此鼓励士气的同时,还要给张小卜一点颜色瞧瞧。他要让张小卜知道知道姓秦的不是软柿子,不能叫人随便捏!
张小卜自是不会含糊秦少琼,扯着嗓子,指名道姓,今儿要与秦少琼单打独斗,非得分出个雌雄你我不可。
“好!”
挨着小卜身边站着的猴儿六为小卜叫了一声好。
今儿这场仗,刘爷可没来,倒不是他怕见血不敢来,本来他是坚持要来的,可是小卜和猴儿六却执意不准他跟着,猴儿六效仿《水浒》里的宋江,将刘爷比作天王晁盖,他说:“哥哥乃为一寨之主,焉可轻举妄动。”
“是呀哥哥。”小卜也说:“俗话说得好,家口千口,主事一人,您是咱家的顶梁柱,您得护好了咱的家。您想想,咱都出去了,万一来个明火执仗,进屋打劫的,咱家不就倒霉了吗。所以呀,您只管看好了咱的家,打仗这种小事,我和二哥应付得来。”
既然他俩都这么说了,刘爷如若继续固执,反倒显得不给兄弟们面子。
得嘞!不去就不去吧,在家操持酒宴,待兄弟们凯旋而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好乐呵乐呵。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用不着“盘道”,直接打家伙吧!
秦少琼是条猛虎不假,但在小卜这条恶龙面前,他这条猛虎还差着点儿行市。
几个照面过后,让小卜一刀扎在了胯骨轴子上,登时血流如注,将裤管染成赤红。
这一刀扎得极深,若不是骨头够硬,非得被一刀穿透胯骨不可。
由于伤及骨髓,再硬的汉子也免不了要皱一皱眉头。
秦少琼再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之后,猛抡手中钢鞭,想要将小卜的顶梁门打个稀巴烂。
小卜料到他有这一手,拔刀的同时,闪身往后跳。
秦少琼的一记钢鞭,几乎是贴着小卜的鼻子尖儿砸下去的,尽管恶风不善,却未伤到小卜分毫。
小卜正待上前再补一刀,突然瓦片碎砖犹如雨点一般从天而降。
小卜赶紧闪避,好悬被砖头砸中。
猴儿六以及自己带来的那帮子兄弟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无一不被从天而降的瓦片碎砖砸得头破血流。
由于双方呈缠斗姿态,因此秦少琼那边的人也没落着好,大都挨了“砖头雨”,不是脑袋开花,就是鼻梁塌陷,总之也很狼狈。
“秦少琼,狗食!”小卜大声骂:“你好歹也是个寨主,竟然也带‘黑旗队’!”
津门当中,所谓“黑旗队”共计两种,一种是专门扒火车的组织,这些人艺高人大胆,靠着“吃”铁路过活;而另一种则是由一帮子“狗食”、“狗烂儿”临时组成的队伍,每当有混混儿干仗的时候,他们背着口袋跟随其后,不直接参与战斗,而是提前爬到高处,眼瞅雇佣自己的一边要吃亏的时候,立时将口袋中的砖头瓦片“砍”出去。有时候还从高处泼开水,或是拿弹弓子打人的眼珠子。由于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个以黑旗为号,故而他们也称自己为黑旗队。
小卜平时最腻歪的就是利用黑旗队来打击对方,过去他在下关锅伙的时候,不管打多大的仗,从来不会雇佣黑旗队当帮手。
想不到自己刚离开下关锅伙没几天,秦少琼居然越发下作,连黑旗队这种最不被混混儿看得起的东西都招呼了来。
这叫小卜更是瞧不起秦少琼,也更加确定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眼瞅要吃亏,小卜高声呼唤猴儿六,让猴儿六速速撤兵。
然而,猴儿六想撤却撤不出去了。
不知道打哪儿跑来一大帮叫花子,领头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俊小伙儿。
他们将猴儿六一众人等围住,掏刀子就捅,举棍子就砸,下手毫不留情。
看得出,这帮子叫花子平时没少了干套白狼、打闷棍的勾当,不然刀子不能耍得这么溜,棍子也不能砸得如此有准头。
猴儿六一个没留神,肩膀头子上让人扎了一下,血水瞬间染红半边身子。
小卜只觉着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俊小伙儿有些眼熟,似乎从哪儿见过,却又立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当看到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俊小伙儿左手拿刀时,小卜突然想起此人是谁。
曾趁夜色搞偷袭,又在站台弄算计,真可谓冤家路窄呀!
小卜心说:“我找你找不到,你却自己送到我的面前,我得让你好好吃点儿苦头!”
想罢,放过秦少琼,直奔那个小白脸儿杀去。
秦少琼因此躲过一劫,赶紧以兵器充当拐杖,喊人帮着自己逃出杀阵。
小白脸儿分明也是冲着小卜来的,小卜朝他杀来,他也直奔小卜杀去。
两人手中的兵器都是短刀,且都是用刀的好手,只不过小卜惯用右手,而对方却是个左撇子,所用乃是左手刀。
左右互搏,展开较量。出刀不在于频繁,而是在于谁比谁出刀更快,谁比谁扎得更稳、更准、更狠。稳、准、狠,缺一不可。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不出三秒,就得挨了小卜的刀子。
然而今天跟小卜对刀的这位与小卜的能耐旗鼓相当,俩人谁也别想在瞬息间占到便宜。
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此刻用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几个照面之后,小卜一刀扎在了小白脸儿的左边肩头上,而他自己右边的肩头也挨了对方一刀。
“停!”小白脸儿退后一步,“哥儿们,好手段,我佩服。今儿太乱,咱俩改天找个清静的地方再比。”
“我是谁,你清楚。你是谁,我不清楚,留个名字好不好。”
“兄弟姓陈,单字名左。”
“你是陈左?”
小白脸儿一笑,抱起拳头:“告辞了。”
说罢,打个呼哨,带领一帮子要饭叫花子离开战场。
仗打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打扫战场,方知双方死伤几乎相当。也就是说,今儿这场仗,谁也没能占更大的便宜。
打仗的时候下手不留情,这会儿不打了,变得有说有笑,谁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在背后捅刀子。
待将各自死伤的兄弟抬走扶走之后,小卜抱拳跟对方道别。
对方同样客气,抱拳还礼。
当双方各自散去之后,马上有人过来冲洗地上的血污,并用黄土将冲洗不掉的血污掩埋起来。
这是混混儿打架之后的一贯规矩,一要做到不扰民,二要负责将战场收拾干净,不给外人添加晦气。干活的人都是临时雇来的,活不重,拿钱却不少,因此打破了头皮抢着干。
见到刘爷之后,刘爷当即蹙了眉头,两个盟弟全都挂了彩,尤其是猴儿六受伤还不老轻的。而那帮子跟随去玩命的兄弟,则是能动的无不带伤,不能动的也是惨不忍睹。
小卜一边自行包扎伤口,一边暗自琢磨。
看来秦少琼跟要饭花子搭上了伙,而那个名叫陈左的小白脸儿则是那帮叫花子的带头人。
津门当中,执掌叫花子的“蓝杆子”是李仁之。若无李仁之发话,没人能指使得动那么多的叫花子。
也就是说,陈左是李仁之的人,而李仁之则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