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大喜。
“当真?!”
“骗不了你。”
“那就赶紧给。”
黑脸汉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千大洋,我怎么可能全都带在身上呢。你跟我走吧。”
黑脸汉子沉下脸,问:“跟你去哪儿?”
“去银号呀。”赵金亭笑着说:“到了银号,现取现给。”
“你少忽悠!”黑脸汉子把大嘴一撇,“你是为了把我诓走,然后趁着我没防备的时候,你撒丫子就跑。哼哼,这招你黑爷爷已经用烂了。煎饼果子没放葱花,爷爷不吃你这一套!”
“你也不敢跟我去银号,我身上也没有你要的数目,咱总不能在这儿干耗着吧?”
黑脸汉子转悠了几下眼珠子,大声大嗓:“想我跟你走也行,我得拿根绳儿拴着你,省得你跑了。”
赵金亭洒脱一笑,回复俩字——随意。
“这可是你说的。”黑脸汉子一步上前,哈下腰去,将老汉的裤腰带子拽了下来。
老汉哭丧着脸,对儿子说:“没裤腰带,我怎么回家呀?”
“走着回家。你都这个岁数了,你那个玩意儿早就不值钱了,还怕人看呀!我可跟你说,这可是一千大洋的买卖,你少废话!”说着,恶狠狠瞪了亲爹老子一眼。
老汉吓得一哆嗦,闭嘴不敢再吱声。
“爷们儿,对不住了,我可要绑了呀。”
赵金亭耸耸肩头,轻松说道:“绑结实点儿,省得我挣脱开。”
“您放心,我过去是杀猪的,拴猪的死扣儿,没两下子能耐,甭指望能解开。”
一边叨叨着,一边用裤带子绕赵金亭的手腕子。
“得嘞,您试试,是不是倍儿结实?”
黑脸汉子洋洋得意,认准了自己拴得扣儿贼结实。
“呦喂,真是行家里手,绑得可真够结实的嘿。”
“您过奖。还得跟您说一声,我得牵着您走,您也别抱怨,我主要是怕您跑了。”
“行。牵着最好。这样吧,我在前,你在后,这样一来,你能看住了我,我刚有想跑的苗头,你赶紧一拽绳子,我想跑也就没法跑了,对吧?”
“对!还是您明白事理,那我就都听您的。咱走着。”
“走。”
赵金亭倒缚着双手走在前面,黑脸的汉子拽着绳子头跟随在后。
看上去不是黑脸汉子牵着赵金亭,根本就是赵金亭牵着黑脸汉子。
俩人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唠闲嗑,就跟多熟似的。
走着走着,赵金亭问身后跟着的黑脸汉子,要不要抽颗烟卷儿。
黑脸汉子马上说:“想是想,可我没钱买。”
“我有。来一根吧,英国货,威力牌的,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着。”
说着,赵金亭用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烟盒来,抽出一颗纸烟,递给黑脸汉子,接着用另一手掏出一个洋火,拿出一根洋火棍儿,一手拿洋火盒,一手拿洋火棍儿,哧剌一声,火苗窜起,要给黑脸汉子点烟。
黑脸汉子受宠若惊似的,赶紧用两只手将烟卷儿叼在嘴里,凑过去引火。
吧嗒嘬了一口,喷吐出浓浓烟气,感慨道:“文化人都说租界是屈辱,要我说一点儿也不屈辱,要是没有租界,哪来的这种好货。嘿!要说还是洋人的烟卷儿地道,不辣嘴,也不呛鼻子,不比咱们的老烟叶子强百倍。您岁数看着比我大,按理说我岁数小的应该给您着岁数大的点烟,您也别怨我,要怨就怨我我这两手绑的太紧,不方便拿东西……”
黑脸汉子立时不说话了,叼着烟卷儿,望着自己被裤带子牢牢拴紧的两只手发呆……
而赵金亭,则空出两只手来打太极。
“不对呀……应该是拴着你呀,拴猪的扣儿,我亲自动手绑的……为嘛呢……”陡然一惊,大叫:“你耍花活!”
话音还没等落下,赵金亭飞起一脚。
“咚”一声,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救命呀……我不会浮水,我是旱鸭子,我……”
“呸!”赵金亭朝水里啐口唾沫,“你一个人慢慢喝吧,爷不奉陪了。”
转过身去,潇潇洒洒地走远了。
赵金亭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可没想到的是,麻烦才刚刚开始。
黑脸的汉子让人从水里捞出来后,肚子涨得好像怀胎十月,抠嗓子眼儿吐了老半天,吐出十六个嘎啦牛儿来,这才总算缓过一口气。
他不服,他要报仇,可他明白凭自己的斤两,就算找到人,也一定会吃亏。
于是乎,他找到盟兄的门上,连哭带嚎,一把鼻涕一把泪,扬言盟兄倘若不肯为他出这口窝囊气,他就一头撞死在盟兄的面前。
他的那位盟兄,乃是丁字沽头一号的大混混儿,姓王名世海,外号蝎子尾,害人的手段要多毒辣就有多毒辣。
王世海听了盟弟的哭诉,心说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丁字沽“炸刺儿”?这也太不拿我“蝎子尾”当人看了。
找!非要找出来看看到底是谁!
倘若是个惹不起的,那就算了。
要是个惹得起的,那他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天津卫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皮,想找个人出来,对于道上的人物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很快,当日一脚将黑脸汉子踹进水里的人被找到了。
为求稳妥,刻意让黑脸汉子远远的看清楚了,免得抓错了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黑脸汉子肯定道:“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既然没错,那就别磨叽了。
打闷棍、套白狼,管保叫他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