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小哥儿俩并无做贼之心,只盼着早早蹲完大牢,回去家中安分守己过日子。
奈何陆鸿烨“苦苦相逼”,小哥儿俩不拜他为师,他就一头撞死。
萧二莽质问他为嘛非要逼着俩孩子拜师?
他掉着眼泪说:“我活不长了,要是没有传人,师父传给我的手艺就要丢了。”
萧二莽于是讥讽陆鸿烨,倘偷别人的东西也能叫做手艺的话,那么这种手艺不学也罢。
“要学!”陆鸿烨固执己见,“三百六十行,贼盗在其中。少了这一行,世界不完美。故而,世上断然不能少了贼。昔日孟尝君麾下三千食客当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此等人物虽不能称为君子,但也绝非无用之废物点心!”
萧二莽懒得跟陆鸿烨废话,问两个孩子自己想不想拜师,学做贼的手艺?
赵金亭摇头,说不想,父亲教过他,做人要本分,日子苦一点不怕,怕得是不守本分。
王金龙却说,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活,与其安守本分过苦日子,倒不如冒点风险过富贵日子。
于是乎,王金龙磕头拜了陆鸿烨为师。
但就在王金龙拜师之后,赵金亭也突然改变了主意,跪下来向陆鸿烨叩头行拜师礼。
王金龙说得对,人这一辈子,不能穷活着。只有有了钱,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也才没人再敢欺负你!
陆鸿烨欣然收下两个孩子。但是,在教手艺之前,他需要五十个生鸡蛋。
两个孩子以为师父嘴馋,于是磨着干爹想法弄五十个鸡蛋进来。
萧二莽疼孩子,于是喊来牢头,让牢头受累给买五十个鸡蛋。
鸡蛋拿来,两个孩子清点一遍。五十个,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大牢里面不能生火,五十个鸡蛋全都是生的,只能委屈师父生吃。
然而陆鸿烨要鸡蛋并不是为了吃,而是攥在手心里,如“盘”核桃那样,不停揉搓。
俩孩子看傻了眼,不明白师父搞什么名堂。
很快,两个鸡蛋放在了地上。陆鸿烨吩咐王金龙把鸡蛋扔到尿桶子里。
王金龙拿起鸡蛋,舍不得扔。好好的鸡蛋扔进尿桶子里,实在是暴殄天物,倒不如自己吃掉。
可就在他将鸡蛋皮磕破之后,竟惊奇地发现里面的蛋清蛋黄已经熟了。
天爷!师父会使火焰掌,把鸡蛋给烤熟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将鸡蛋塞进嘴里的一刹那,却被干爹萧二莽一把夺了过去,随即被扔进黄汤满溢的尿桶当中。
王金龙好不委屈,愤愤质问干爹,为嘛将鸡蛋扔尿桶子里也不给他吃?
萧二莽瞪着眼珠子,朝红着眼窝的王金龙叫嚷:“我还不想你小子早死!”
王金龙反驳:“难道吃个鸡蛋就能噎死吗?”
“不是噎死你。是烧死你!”
王金龙傻了,直勾着眼睛,注视着干爹。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让鸡蛋给烧死。
陆鸿烨说:“你干爹说得没错,这两个蛋不能吃。”
赵金亭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于是替王金龙问师父,为嘛不能吃?
陆鸿烨没说话,而是让赵金亭看自己的两只手。
那是两只皮肉不全、狰狞不堪的手,十指乌黑,如同枯木。
陆鸿烨将双手翻转,让赵金亭仔细看看。
赵金亭将眼睛凑近了,仔细看过后,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就见陆鸿烨的两个掌心如同托着两块火炭,黑中透红。明显有一股热气从掌心涌出。
“这是咋回事?”赵金亭惊奇且不解地问。
陆鸿烨自嘲道:“我这两只贼爪子已经被打烂了,毒火憋在骨头里面出不去。倘若我不能及时将毒火排出,这两只手就得彻底烂掉,到时候别说教给你们小哥儿俩手艺,哪怕是最为简单的自理我都做不到了。”
师父这么一说,小哥儿俩才终于恍然大悟。
等到五十个鸡蛋全部用光了之后,陆鸿烨的两只“贼爪子”也已经能够运用自如了。
师父真肯教,徒弟真肯学。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又或是打生下来注定就是做贼的材料,师父无论是传授手法或是心得,小哥儿俩立马就能熟练掌握,并运用到实践当中。
就连他们的干佬萧二莽看了,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好几回抚着俩孩子的头,意味深长地对他俩孩子说:“宝贝儿,好好学吧,将来津门名列前茅的‘高买’,非你俩莫属。”
然而,萧二莽的话,却让陆鸿烨感到难受。
陆鸿烨很清楚,巴掌大的一块地皮上根本立不住两个王。
自古以来,那些所谓的“一字并肩王”,到头来准是短兵相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因此,陆鸿烨想要将两个孩子分开,一个奔南,一个向北,只有分道扬镳,才能共担日月。
只可惜,他的苦心终究化为泡影,亲如兄弟的小哥儿俩最终还是决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