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黑窑洞,方知上了当。
想跑,跑不掉。
想打,打不过。
有进无出,有来无回。
罐儿的王八,让人给扣下了。
待见到刘爷三兄弟,苗生旺便知无常驾临,死期已到。
但能偷生,绝不愿死。
苗生旺这当儿顾不得脸皮能卖多少钱一斤,说尽好话,苦苦哀求,只要稍稍能打动刘爷,他有能够一丝活命希望。只要自己能够保住这条命,那可就是此仇不报非君子了!
小卜亮出刀子,刚要给苗生旺的脖子上扎个窟窿眼儿。
刘爷却急忙把小卜给拦住了。
小卜问刘爷,不会是心软了吧?
刘爷不语,若有所思。
猴儿六用力一跺脚:“大哥唉,到这个时候,千万别有妇人之仁。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呀!”
小豆子一双大眼睛骨碌着,看看干爹,又看看二叔、三叔。咧嘴笑,却不笑出声。这些大人真有意思。
“老弟!广海!你别忘了,当年咱俩一个头磕在地上,你还管我娘叫娘呢!既然咱俩是一个娘,那咱就是亲兄弟!”
说着,苗生旺掉下眼泪来,“哥哥我确实对不住你,可那都是那个小浪货撺掇的我,我叫她迷得神魂颠倒,耳根子一软,这才干出对不起你老弟的事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广海呀,老弟呀……你看在咱娘的份上,给我留下这条命吧……你要非不饶我,往后清明祭扫,也就没人给咱娘去烧纸扫墓了。老弟呀……”
偌大一条汉子,竟然哭得比个孩子还要委屈。这叫小豆子觉着更有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唉!”刘爷用力顿足,闭上眼皮,扬一扬手,“放他去吧。”
得!刘爷到底还是心软了。
小卜和猴儿六自是不肯放过苗秃,但碍于大哥的脸面,倘执意结果掉苗秃的狗命,那就是不给大哥面子,极容易伤害到兄弟感情。
权衡之下,决定听从大哥的安排,放了苗秃。
但是,也不能这么轻松就把他放了,必须得给他长点儿记性,省得他出了窑洞就忘了本。
于是,小卜上前,“欻欻”两刀,割断了束缚苗秃的绳子。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惨叫。
再看苗秃,驴大的脑袋彻底成了鸭蛋,俩耳朵让小卜给削掉了。
苗秃子双手抱头,痛不欲生。五官扭曲,极度可怖。
小豆子害怕,催着干爹快走。
刘爷撂下一句:“好自为之。”
拉着小豆子的手,这就往外走。
小卜和猴儿六望着生不如死的苗秃嘿嘿一笑,并肩朝外走。
哪料想,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苗生旺本来可以活命,但他毕竟也是多少要点脸的人。俩耳朵让人给削了去,往后还怎么见人呢!
他强忍剧痛,咬牙站起,见地上有根锈迹斑斑的铁条,愤而将铁条抓起,快步追杀出去。
小卜和猴儿六只顾说笑,没有提防身后有人杀来。
而刘爷则是心事重重,沉着脸只顾拉着小豆子的手朝前走,对于身后凶险浑然不觉。
苗秃手中的铁条本是用来通炉膛的工具,足有一丈多长,前头还有尖儿,如同一根长矛。
前面四人走得慢,后面凶神追得急。
眼见着血染五官、恶鬼一般的苗秃与刘爷仅有咫尺之遥。
也许是小孩子的灵性高,小豆子陡然感觉到后面一阵恶风袭来。
赶紧回头,大叫一声,以超乎寻常的力量一把将刘爷推开。
紧跟着一声惨叫,瘦小的身躯瘫软在了地上。
可怜小豆子,大好的人生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
而杀死小豆子的凶手,也在须臾之间丧命于荒野。喉咙被割开,心口被扎透,死得好惨。
刘爷抱着已无体温的小豆子,撕心裂肺如恶魔般嚎叫,就连星月也吓得不敢露面。
……
“天津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回去。官面上的朋友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但跟你们有过节的人,你们还须小心提防着。另外,苗秃子的那个姘头已经找不着人了,估计是嗅到风声跑走了。她一个女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小豆子的事你们也不要难过,这孩子命薄,有福享不了。不过这样也好,早死早托生,说不定现在已经投到了富贵之家,当了有钱人家的少爷。于他而言,这是好事……”诸葛晓表情平和、语气平稳地跟刘爷三兄弟说着。
“我们今天就走。”刘爷起身,向秦天龙、邝天虎、贺天雕、傅天彪,以及诸葛晓,一一抱拳拱手,躬身致谢。
小卜也与猴儿六跟随着大哥,向几位忠义汉子以示感激之情。
秦天龙亲自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送交到刘爷的面前:“老弟,这是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你们务必拿走。你们要是不拿,就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邝天虎在一旁大声吵吵:“对!拿着,一定要拿着,不拿就是不拿我们当朋友。”
黄金、大洋,全都硬货。人家是真舍得给,绝不仅是做样子。
刘爷深知要想帮着程金锭夺回地盘,前提条件是要有钱。既然人家舍得给,那自己就先拿着,待将来站稳了脚,立下了棍,加倍偿还也就是了。
另外,贺天雕、傅天彪将十把短枪拿给刘爷三兄弟,让他们也一并带走。
刘爷坚决不收,他对火器向来没有好感。
小卜与猴儿六爷不屑用枪,故而婉言谢绝。
双方都是敞亮人,最烦磨磨唧唧。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洒泪告别,互诉珍重。
秦天龙表示,倘兄弟有难处,只管派人送信过来,他们四兄弟必会鼎力相助。
有此豪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保重!”
“保重!”
虽有不舍,但终究要舍。
马车将刘爷三兄弟送到火车站,三兄弟搭乘火车回归乡土,这便要重振雄风,再创基业。
哪怕是血溅津门,陈尸海河,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