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不挡路,这句话你没听过呀?”
小卜嬉皮笑脸,以逗闷子的口吻跟长生逗着。他不信长生真的会对他这个好哥儿们兼救命恩人开枪。
的确,长生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托了小卜的福。
倘若不是小卜拼死力战罗七塔,长生不但不会有今天的富贵,只怕连小命也早早的交代在罗七塔的手里。
这份人情,长生欠着小卜的,他得还。
“回去!”长生恶汹汹的命令着。
“就不回去!”小卜还是那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不畏惧冷对自己的枪口。
长生向前迈了一大步,枪口离着小卜更近了。
“你别逼我!”语出威胁,冷酷无情。
“艹!”小卜同样向前迈了一步,将额头抵在枪口上,坏笑着对长生说:“你要有种,你就给我脑门上开个‘天眼’。”
“你要知道,畏罪潜逃,可是大罪!你听我的,回去!”长生仍旧语出威胁,但同时又带着一些规劝。
“七条人命我都背上了,难道我还在乎多担一条畏罪潜逃的罪名么。开枪吧,赶紧着。你要不敢开枪,麻溜闪一边儿去,我还有事,没闲空跟你逗闷子。开呀,你倒是开呀!”小卜始终不肯相信长生会真得对他开枪。
“我不能徇私!”长生的话音儿颤着,分明虚了。
“我没让你徇私。”小卜笑道:“你一枪打死了我这个罪大恶极还畏罪潜逃的坏蛋,我担保你又能升官又能加职。而我这个坏蛋能死在你这个好兄弟的手里,也是我这辈子的造化,起码比死在别人的手里强。既然咱俩都有好处,你倒不如赶紧着一枪崩了我。快点儿,别磨蹭了,开枪!你开枪!开枪呀!”
小卜用额头用力抵着枪口,像是一头蛮牛,逼得长生连连后退。
终于,长生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他没有勇气扣动扳机。
“真废物!”小卜嬉笑道:“我有心成全你,你却不兜着,那可就别怨我了。走喽……”
小卜从长生的身边绕过去,一步一晃地朝着大门走去。
“张小卜!”
伴随着长生的一声大叫,“砰”一声,枪响了。
子弹几乎贴着小卜的肩头飞过去,嵌入墙壁当中。
小卜回过身,不怒反笑:“好样的,这才够个爷们儿。来!再打一枪,这回瞄准一点儿,给我来个痛快的。”
说罢,小卜转过身去,继续一步一晃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着。
长生拿枪的手抖着,他努力尝试扣动扳机,而扳机却如同焊死了似的,让他无力扣动。
“早晚有一天,我一枪打烂你的脑袋!”
长生愤怒的吼叫着,眼巴巴看着小卜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长生的日子很不好过,几次被局长喊去训话,还挨了两个耳光。
本来,局长对他赏识,要给他提一级。可就是因为小卜的“畏罪潜逃”,让他失去了升职的机会。
好在他开了一枪,并且给出一个凶徒蛮横,无力阻击的理由。如此,他才没有被革职。
要不开那一枪,他这身用性命换来“虎皮”只怕就要扒掉了。
……
正如小卜认准的那样,下关锅伙与粮店锅伙开了战。
先是程金锭派人下了“战书”。
接着秦少琼带了手下一百多号转天一大早到河边赴约。
双方没有像以往混混儿对阵那样以“抽黑红签儿”的方式进行“文打”。
而是真刀真枪,直接了得的厮杀。
双方二百多号,一直从陆上打到水里,连河水都让血水给染红了。
秦少琼效仿隋唐名将秦琼,手持熟铜双锏,与手持大铁斧的程金锭单打独斗。两人事先发了话,谁也不准插手,谁敢插手,谁就得死!
他二人一个号称“小叔宝”,一个自比“赛咬金”。本来,秦叔宝与程咬金是结义金兰的好兄弟,不该因重冲突而火并。而这一刻,却变成了水火不容的龙虎斗,双方互不留情,使得都是狠招,不将对方收拾服帖了不算完!
秦少琼仗着年轻几岁,加之程金锭的腿脚不那么利索,故而一时之间占了上风。
但是,他也不敢轻敌,毕竟程金锭手中的大斧子有六十几斤重,这要是挨上一下子,不死也得变残疾。
双方从早上一直厮杀到中午,随着有锣声当当响起,并且有人高声喊:“都歇歇吧,收拾家伙,到饭口了,该吃饭了……”双方人马连同两家寨主在内,很有默契地停下争斗,一边忙活着找寻自己一方死伤的兄弟,一边相互开着玩笑逗着乐了,与刚刚杀红眼的场面简直天壤之别。
“老哥好身手,兄弟佩服。”秦少琼放下双锏,朝着程金锭抱一抱拳。
程金锭则是仰脸哈哈一笑,摆着手说:“不行了,老了,不中用了。这条腿也不好使,刚刚要不是老弟手下留情,只怕我这条老命已经交代了。”
“不不不,是您让着我,不然我这条命今儿非归位不可。”秦少琼很是谦虚地说着。
“定好饭庄了吗?要没定好,就上我那边吃去吧?”程金锭客气着说。
亲少琼赶紧拱一拱手:“昨晚上就已经定下了,在鲁津斋要了十二桌,他家的鲁菜味儿一绝,赶机会我请哥哥尝尝他家大厨的手艺。”
“好说,好说。”程金锭抱起拳头,“那咱今天就这样吧,兄弟们也都累了,明儿一早,还是这里,我早起等着你。”
“好!”秦少琼和颜悦色,抱拳道:“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告辞。”
“不送。”
相对一笑,各奔东西。
战场很快打扫利落,受伤轻的上酒楼吃喝,受伤重自有地方安置,死了的暂时停放在锅伙当中,等到彻底分出输赢之后,一块儿料理他们的后事。
秦少琼清点一下人数,这一仗下来,自己这边死了仨,伤了十五个。
多吗?
不多。
程金锭那边,则是死了五个,伤了二十几个。
丧气!
出师不利!
但不必灰心,明儿还接茬打,备不住就能扳回一局。
混混儿打群架,讲求“过后不究”。开战的时候,将对方照死里打。等到锣声响起,便立即罢战,双方跟没事人一样,该说说、该笑笑,谁也不会把谁当成仇家看待。
说到底,都是仗着胳膊根儿混饭辙的穷哥们儿,谁也没把谁家的房子点了,谁也没把谁家的孩子扔井里,实在实在没那么大的仇。
可是么,既然在锅伙里面吃饭,锅伙里面有事就得义无反顾的上前。所以,在开打的时候,又必须动真格的,不然自己都没脸在锅伙里面吃饭。
寨主爷为了犒劳这帮子陪着自己玩命的弟兄,会事先在酒楼饭庄预订酒席,按照人头订桌,哪怕是死了的,也算在内,照样有一杯酒摆在桌上。
吃过喝过之后,该回家回家,该玩乐玩乐,转天过来,接茬玩命。活下来的,继续喝酒吃肉;死了的,也有五牲供养。谁也不受亏待,这得多谢寨主关照。末了,最大受益者还是寨主,兄弟们跟着喝口汤,足矣了。
那么,上百号的人在街头厮杀,官面上就不出面管管么?
嗐,也得管得了才行呀。
混混儿动手,拿的可都是真刀真枪。杀红了眼,连亲娘老子都敢宰,官面上明知凶险,故而很少派出军警弹压。
再说了,混混儿火拼历来有规矩,那便是从来不扰民,选得地儿多是远离民房的僻静场地,除非你自己不想活了,非要过去看热闹,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伤及无辜的。
另外一点,干仗之前,寨主往往也会托人给官面上送孝敬,请官面上的爷们儿睁一眼闭一眼通融一下,等到夺下对方的地盘以后,有了油水大家分。如此一来,官面上的爷们儿巴不得混混儿多打几场,这样他们才能有利润可得。
关键一点,混混儿被视作社会败类、四害之首,这种人多一个不如少一个,自是死得越多越好。
再说了,混混儿丢了命,家属轻易不会上衙门口告状,全由锅伙里面自己安置,但凡是那些非要告状的,也就不能按月从锅伙里面领“份儿钱”。久而久之,形成惯例,混混儿横死不报官,即使报了官,官家也不管。如此,干脆别费劲,省得看官爷们的脸子。
秦少琼跟程金锭打得火热,那么张小卜到底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