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他不好意思跟老九并肩走,可老九偏叫他跟自己并肩走,他不敢不听话,于是挨着老九的肩膀,老九走得快,他也走得快,老九走得慢,他也走得慢,老九不走了,他立马停步也不走了,老九腿肚子痒痒,弯腰?痒痒,他也跟着?自己的腿肚子。
老九问:“你干嘛样样学我呀?”
他吭哧:“哪有呀。”
说完,咧嘴傻笑,
老九噗嗤一乐:“傻样儿。”
这一说,他笑得更傻了。
老九用粉拳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把红扑扑的嘴唇儿凑到他的耳根下:“我就爱你这傻实在的劲儿。”
于天任好悬没一屁股瘫在地上。天上掉馅饼,偏砸在了他于天任的头上。老天爷,这是真的么……
进了三不管,于天任一脑袋浆糊,稀里糊涂的,看了些什么,又听了些什么,他全都没往脑子里面装。老九笑,他也跟着笑,老九嫌玩意儿没意思,不笑了,他也立马把脸沉下来。
出了三不管,他仍是一脑袋糨糊,老九问:“你饿吗?”
他答:“你饿我就饿,你不饿我也就不饿。”
“那我饿了,咱找地方吃东西去吧?”
“行!你说吃啥,我就吃啥。”
老九抿着嘴,克制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
“那咱吃羊汤去?”
“好,羊汤好,补血补气,我平时也爱吃。”
“那就走吧。”
“走。”
刚走几步,老九突然哎呀一声。原来她被一个胖子撞了一下。
“你咋了!”于天任瞪大了眼珠子,生怕老九有个闪失。
“我没事。”老九轻松一笑,对那胖子说:“走路看着点儿,也就是我好说话,不然你走不了。”
胖子连连作揖赔不是,老九不为难他,让他麻溜走人。
胖子像是个老实人,红着一张大脸,呼哧呼哧的快步走开了。
老九咯咯笑着,拉着于天任的手,大步朝前走。
于天任脸红似猪肝,不好意思被老九牵着手走,可又舍不得挣脱开,这滋味儿实在难受,可又是那么的好受。
“哎呀!”老九突然松手,一双大眼本就不小,这下瞪得更大了。
“咋了?!”于天任赶紧问。
“我钱丢了!”老九赶紧摸遍了全身,转身一指那个身影即将消失的胖子:“他是小绺,是他拿走的。”
说罢,两手用力抓住于天任的双臂,急赤白脸道:“那是季八爷昨晚给我的两个现大洋,我拿着给我表姑买药的,没了这两块大洋我就没法买药,我表姑的病不能耽误,你去帮我要回来。”
“妈的!”于天任咬牙切齿,“我平生最狠贼,我饶不了他!”
说着,就要迈步去追。
老九一把将他拽住:“不能明着要!”
“不明着要怎么要?”
“干这一行的,大都不是一个人。你明着要,他反倒说你诬陷好人,闹不好钱拿不回来,你还得挨顿打。”
“那、那就不要了吗?咱表姑还等着抓药呢?”
不是你表姑,而是咱表姑,于天任真把自己当成老九的男人了。
“要拿回来,你别明着拿,你暗着拿。”
于天任糊涂了,傻不拉几的问:“怎么暗着拿?”
“他能不打招呼从我口袋里把钱拿走,你照样能不打招呼从他口袋里把钱拿回来。我的话,你懂吧?”
于天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懂老九说得话,那样一来他等同于破了戒,他可是发过毒誓的。
“你不愿意?”老九语气生硬,显然有了反感。
“你让我当小绺?偷别人的东西?”于天任痴痴傻傻,喃喃自语。
“好!”老九不再多说,“你不帮我,我不用你。我得给我表姑赚钱抓药去,你自个儿在这儿发呆吧。”
说罢,迈步就走。
于天任陡然打个激灵,几步追上,一把拽住老九的胳膊:“干!我干!”
说罢,转过身,飞快地朝着那个可恶的胖子追了过去。
老九望着于天任的背影,脸上露出诡异笑容来。
当贼这种事情对于于天任而言,无疑是人生当中最大的一个污点,可是为了老九,他也只好豁了出去,污点就污点吧,老九高兴了,比什么都强。
他飞步追上那个胖子,胖子若无其事的走着,眯缝着眼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准是因为自己能够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用巧妙手段将他人财物据为己有而倍感得意。
于天任咽了咽唾沫,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手心冒出了虚汗,他没有胆量将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但一想到老九那双怨恨的眼睛,他又不得不叫自己多些胆量。
终于,他决定下手了。前面就是闹市,他担心再不下手,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贴着胖子晃动着的胳膊,如一阵风般,与胖子擦肩而过。
胖子并无任何反应,仍不紧不慢的走着,脸上照样保持着笑容。
而于天任冒汗的手心里,却多了两个大洋。
“真是他拿的。”于天任攥紧了大洋,双眼喷火,他恨透了这些窃人财物的贼,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愤怒,猛的一把擒住胖子的肩头,厉声喝问:“你为嘛要偷别人救命的钱!”
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喝惊得猛打一个寒噤,他眼神无辜,不知所措,以一副可怜人的口吻,怯生生的问一脸怒容的于天任:“这位二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于天任让胖子那双眯眯眼儿看清楚自己手中那两个明晃晃的大洋,“你偷别人的大洋,还敢说误会?走!跟我‘见官’去!我哥儿们是巡警,专管你们这一号的败类,打不死你算你王八蛋命大!走!”
“二爷!这位二爷,你说得都是嘛呀?我多会儿拿你的钱了?你先放手,咱有话好好说……”胖子急赤白脸,死活不肯跟于天任去‘见官’。
看热闹的呼啦啦涌上来,乐乐呵呵看猴戏,却没人愿意劝一劝。
“二位,二位给我个面子,有话咱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有个头戴瓜皮帽、身穿褪色长衫的胖子分开人群,来到了于天任和胖子的跟前,朝着二人拱手作揖。
终于有爱管闲事的人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