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季南堇看什么都新鲜,吃了橘子吃小番茄,吃了小番茄吃冬枣,就这么一路逛吃逛吃,居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两人正站在一处木拱桥上,两边的河水波光粼粼,水中长着很多不知名的植物,偶尔有鱼从水下游过。
“阿樟,那个是什么?”季南堇看见一种像火腿肠的植物。
贺之樟看了一眼,不认识,为了不让老婆失望,他掏出手机对着‘火腿肠’扫了一下。
“水烛,香蒲科,茎叶可用于编织蒲席、蒲垫、蒲团等工艺品。”
“……”
穿过拱桥,远远看见一处屋舍,碧瓦朱甍、古香古色,有几分老北京的四合院的意思。
东南角的墙边,一枝红梅枝丫弯曲着探出墙头,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庭院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像是在欢迎远来的客人,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透着神秘的色彩。
季南堇还以为会看见一栋欧洲早期建筑风格的尖顶小楼,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这样一幅复古的画卷。
季南堇悄悄咽了下口水,小手轻轻拉了下身边人的衣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小声问:“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在这里吃一段饭要花多少钱?”
季南堇紧张的盯着贺之樟的嘴,预感会听到一个可怕的数字,橘子番茄什么的突然就不香了。
贺之樟似乎不打算给她压力,牵住她挂在衣袖上的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所以真的很可怕对吧!
贺之樟似乎真的对这里很熟,拉着人穿过庭院进了正厅,神色一派从容,跟回自己家似的,跟他在贺家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季南堇心里正犯着嘀咕,就听旁边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贺先生来啦!”
“秦叔。”贺之樟朝他微微颔首。
秦叔是这里的管家,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民国时期的青色长衫,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
在季南堇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以往贺先生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带了小姑娘,看打扮年纪应该不大,难道是贺家的哪位小姐?
“贺先生,这位是?”
“我太太。”
“……”
秦叔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刚才那一瞬,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很多答案,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个。
看这小姑娘的年纪应该还在上高中吧,贺先生也太胡闹了。
衣袖被扯了两下,贺之樟垂眸,迎上女孩儿询问的目光,“贺之樟,这个大叔是谁?”
“秦叔是这里的管家,你跟我一样叫秦叔就好。”
季南堇立马乖乖叫人,“秦叔好,我叫季南堇,你也可以叫我小堇。”
“……好,好。”
秦叔显然还没缓过神,在身上摸了摸,然后突然转身离开,远远的声音传来,“你们等我一下。”
季南堇疑惑的看着贺之樟,“他怎么了?”
贺之樟怎么可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
拉着季南堇绕过一旁的屏风,来到一个像是餐厅的地方。
古风红木雕花大圆桌,围了一圈的官帽椅,可能是因为季节的关系,每张椅子上都配了坐垫和靠背。
季南堇头回在这种地方吃饭,好奇的到处摸摸看看,直到有人敲门进来。
进来的是秦叔,手里拿着一个长木盒,“贺先生,贺,小堇。”
对着这张过分年轻的脸,‘太太’两个字实在叫不出口,秦叔含糊带过。
“小堇第一次来,秦叔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把乌木梳是我以前闲着没事做的,女孩子梳头正好。”
原来刚才离开,是去拿见面礼了啊!
季南堇看向贺之樟,见他点头后才接过木盒,就听秦叔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那木盒也不是什么品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侧面的锁扣十分复古,就连里面垫的绸缎也是极好的,上面放着一把约摸十公分的黑色梳子。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背部的弧线被雕成了动物的形状,一只黑色‘大猫’。
不过这只大猫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卧躺在梳背上,半阖着眼看向芸芸众生,野性十足。
季南堇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把梳子,拿在手里不住把玩,“贺之樟你快看,这只猫好漂亮啊!像不像我们家薯条?”
秦叔表情微僵,随后笑着摇头,“二位稍坐,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等人走后,贺之樟敲了敲女孩儿的脑瓜,“小笨蛋,这是黑豹。”
“???”季南堇举着梳子翻来覆去,然后有些不确定了,“都是猫科,应该长得差不多吧!”
“……”你开心就好。
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季南堇还在研究新玩具,一会儿梳梳头发,一会儿又让贺之樟给她拍照,孩子气十足。
中间秦叔又进来一次,给他们上了茶点,还提醒他们少吃一点,菜马上就来。
季南堇吃了两颗花生米,又往贺之樟嘴里塞了一颗,问:“阿樟,秦叔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我什么都没准备。”
贺之樟见她一颗接一颗的吃,干脆把花生米推远了些,免得待会儿好吃的来了吃不下。
“别担心,我来解决。”
这是要帮她还礼了,季南堇手撑着桌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的没心没肺,“阿樟最好了。”
见她不动声色把花生挪回来,贺之樟薄唇勾起,如果能一直看着她这样笑,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一盘花生米转眼少了一半,在贺之樟第二次把盘子推走的时候,第一道菜端上来了,是一盘凉菜,水晶肘子。
季南堇刚尝了一口,紧跟着第二道、第三道也上了,分别是腊味卤味拼盘和桂花糯米藕。
前菜很丰盛,季南堇一个不漏每样都尝了几口,味道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中餐都好吃。
第四道菜是黄焖鱼翅,第五道菜是清蒸鲈鱼,第六道菜是笋干老鸭煲、一直到第八道菜,才终于上了个素菜,炒时蔬。
吃到这里,季南堇已经差不多饱了,就见秦叔端着一盘水饺汤圆过来,中间是一只整鸡。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道菜叫‘百鸟朝凤’,是乾隆皇帝给太后祝寿时的一道菜。
季南堇被吓出‘嗝’声,然而这还没完,还有第十道菜,传说中的佛跳墙。
百鸟朝凤,佛跳墙!
这是宫宴吧!
“菜上齐了,两位请慢用。”
秦叔上完最后一道菜,功成身退,留给贺之樟一壶自己酿的酒,陈年梨花白。
贺之樟倒了一盅,刚送到嘴边,就被人劫了去。
季南堇被眼前的山珍海味震撼的说不出话,还以为贺之樟手里的是茶,抢走就喝,结果辣的直吐舌头。
“这什么?好辣!”季南堇辣的眼泪都出来了,不住地用手给舌头扇风,可怜又好笑。
贺之樟给她倒了杯茶,又往她盘子里夹了几块肉,季南堇一股脑儿全吃了。
到现在她也反应过来了,那是烧酒。
主要是贺之樟从来没在她面前喝过烧酒,而她因为盯着那一大桌子菜,一时没注意就把自己给坑了。
在喝光一大杯茶,又吃了好几口菜之后,季南堇总算活了过来,抬头就看见某人含笑的眼睛。
“还笑!都怪你!”
“嗯,怪我。”
好脾气的贺总让人不好意思再乱发脾气,季南堇一边吃着他夹的菜,一边好奇的问:“贺之樟,这些都是你点的吗?我们只有两个人,太浪费了。”
“知道这里叫什么吗?”贺之樟不答反问。
季南堇点点头,进来的时候她看到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林深不知处’。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王维《竹里馆》里的诗句。
可这跟浪费有什么关系?
贺之樟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门口有块石头,上面写的是进入这里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接受点菜’。”
还有四个字贺之樟没说,怕吓坏他家小姑娘。
季南堇想起来了,门口的确有块大石头,倒是没注意上面写了什么?
“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吃什么全看老板心情?那万一客人不喜欢怎么办?”
“退钱。”
“……”
贺之樟没说的是,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往往要提前半年甚至更久才能约到这么一顿饭。
而且不但吃什么要看老板心情,接不接受预约同样要看老板心情。
老板不仅中餐做的好,西餐、日料都很拿手,至于那些有幸来光顾的,没有一个不被老板的厨艺所折服,心心念念想再次光顾。
可惜‘林深不知处’还有个规矩,每位客人只接受一次预定,再想吃就只能蹭别人的桌了。
“规矩好多哦!”季南堇听的认真,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吗?你早就想过要带我来这里吗?”
这丫头抓重点的本事不错,贺之樟只觉得心头软软的,想把人抱在怀里。
“有人说,如果有一天我娶了妻子,就带她来这里吃饭。”
“是这里的主人吗?”
贺之樟微微颔首,季南堇立即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老板一定是个世外高人,菜做得这么好,说不定是御厨的后人,你见过他吗?他是中国人吗?”
这丫头问题太多了,贺之樟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季南堇用力点头,然后又看向那桌菜,“虽然很好吃,可真的太多啦,你看我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见这里没人,季南堇把卫衣撩起来,露出里面的背心,好叫人看清楚,她真的吃不下了。
贺之樟黑着脸把衣服拉下来,“年夜饭自然要丰盛一点,吃不完没关系,这叫年年有余。”
“年夜饭?”
季南堇外头看着帮自己整理衣服的人,后知后觉的问:“今天三十了?”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十二点,也就是说已经大年初一了。
所以他们真的一起过年了对吗?
“贺之樟!新年快乐!”
脖子被人缠上,女孩儿兴奋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也不知道是陈年老酒太醉人,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女孩儿亮闪闪的眼睛,贺之樟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在她脸上落下一个轻吻,“新年快乐!”
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愿你韶华不负,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