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升默不作声地爬起来，再次蹲到他面前，再被林效无情踹开。
    他再起，再被踹。
    每一下，林效都没留情，
    甚至一次比一次重。
    他滚得一次比一次远，
    最后砸到了墙壁上，巨大的声响，连林效自己都怔了一下。
    贺升一声不吭，跟踹上去不疼似的，又重新在他面前蹲下来。
    林效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往下压，不让他碰自己。
    “换路线了？逆来顺受，等我可怜你？”
    “不是。”
    贺升抬眼望向林效，红红的眼睛，为他增添了几分破碎感。
    林效这才正眼看他，他样貌上有些变化，大概是信息素的影响，他的面部线条不如从前那么柔和，增添了几分硬朗，看起来比从前英气，多了锐利感，像一把藏于刀鞘内的利刃。
    可是，泫然欲泣。
    看起来跟小白花似的。
    “不难受吗？手都红了。我给你解开好不好？”
    他的口吻像是在求他。
    林效：“找别人，我不喜欢你碰我。”
    贺升张了张嘴，最后落寞地垂下了眼睛，叫了个人进来，为林效解开电子手铐。
    林效望向贺升，“这次，要把我关哪儿？这个办公室，还是你的房子？还是要在我身上装上十七八个追踪装置？”
    贺升面容灰暗，“以前的事，对不起，这次我……”
    “行了。”林效打断，“我不想听你道歉，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贺升心脏抽疼。
    林效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低头玩他的手机。
    贺升没靠近，坐在自己的办公椅里，拿了一份文件，摊开不看，眼巴巴地看着林效。
    林效理都不理他。
    贺升老实了片刻，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汹涌的思念，和心痛，悄悄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明知道他闻不到，还是小心翼翼，害怕他发现，一点点将自己的信息素，从脚踝的位置，慢慢缠绕上去。
    “贺军。”
    有人敲门。
    贺升不情不愿地起身，站在办公室门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怕惹林效不高兴，默默地关上门，离开。
    贺升走后，林效感觉办公室的空气都清新了。
    他在办公室环视了一圈儿，觉得桌上的那个相片碍眼，拿起来丢垃圾桶里，他又打开门，走到外面。
    这边是核心基地，来来往往都是研究员。
    他走了两步。
    没人跟着，也没人拦着。
    不过，这地儿到处都是国家级别的保密工程，不能瞎晃。
    林效叫了个人，问这边有没有训练场，有的话在哪里。
    对方打量了他两眼，问：“你是哪位？”
    林效寻思着，
    说了估计也不知道。
    不说，也许会被当成可疑分子。
    对方再叫安保，事情会被闹大。
    “林效，你知道吗？”
    对方神情一凛，迅速站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道：“我带您过去！”
    这么夸张？
    该不会……
    这个地方，连条狗都知道他吧？
    林效不敢想，想了就有点生气。
    对方领着他到训练场。
    林效这个名字一出来，就跟通行证似的，守卫站起来朝他行礼，“林先生，这边请。”
    刚才那个带他过来的人，又行军礼。
    “林先生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林效：“……”
    林效：“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靶场。”
    守卫立马告知。
    林效走过去。
    逃走的那几个月里，他都没有碰过枪，许久没碰，再碰有一点儿陌生。但真的上手了，就发现有些东西，早就刻在骨子里。
    十枪除了第一枪，其他全部都是十环。
    林效数不清自己开了多少枪，打掉了多少子弹。
    从一个人到有人围观，再到围观的人散去。
    换子弹的时候，林效才看到贺升。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神情专注，温柔，却又哀沉地看着他。
    子弹装匣，上膛。
    林效猛地转身，枪口对准贺升，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子弹擦着贺升，打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旁边的人面如菜色，胆战心惊，看着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劝，却又不敢掺和。
    能对全球唯一一个enigma开枪的人，
    他们肯定也惹不起！
    贺升却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晃一下。
    刚才，只要林效愿意。
    那一枪能杀了他。
    直到最后一刻，贺升都在赌，他会不会心软。
    如果林效不，
    他死在林效手上，他活该，他愿意。
    如果他心软……
    贺升心脏泛起绵密的疼痛。
    起码他还会对自己心软。
    林效见他不躲不闪，漠然转身，问管理员，“能不能把枪靶子换成贺升的照片？”
    管理员倒抽一口凉气。
    心道：你这是在为难我！
    贺升声音温和，“给他换。”
    林效轻嗤，“你问问他，把他绑上去行不行？”
    管理员看着贺升。
    就在我边上，让我递话……
    林效：“是打算让我消气？什么都肯干？”
    “什么都肯。”
    林效打完这一枪子弹，把枪扔在桌子上，朝外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略微停了一下，说：“我也懒得和你装了，首先，别在我跟前瞎晃，我看着就心烦。”
    贺升眸中一痛，没有说话。
    林效往外走。
    身后传来贺升的声音，“我能不能再说一句。”
    林效停下，回眸看他。
    贺升道：“走反了，不在那边。”
    ……
    “带路。”
    过了片刻，林效反应过来。
    “不能给我单独配一个吗？”
    贺升：“你住我对面，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住。”
    “不能再远点？”
    “基地住宿有限。”
    无语。
    林效跟着贺升，走进大楼，进电梯，等待电梯上升的时间里，林效靠在电梯里发呆。贺升就借着反光的显示屏看他。
    电梯抵达，贺升站在家门口。
    “我这边，你的指纹已经录过了，你随时都可以来。”
    他回头，见林效在看对门。
    “先进来喝杯茶。”
    贺升打开房门。
    寥寥一眼，林效看到里面的布置和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大平层一模一样。
    林效不想进，“这个装修，我看着恶心，喝不进去茶。”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
    贺升身形一颤，背对着林效许久没有转身。
    林效看到他肩膀微颤，地板上就多了两滴水。
    贺升就像是一直饱胀的气球，现在终于撑不住了，一点点干瘪下去，靠在墙壁上，滑到地上，抓过他的双手，将整张脸都埋进他的掌心。
    林效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点点湿了。
    贺升：“你走了好久…太久了，我都快死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