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玄临走时,说了一句“一切以安全为主,不要冒无畏的风险。我需要的是会动脑子的手下,不是亡命徒。”
王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跪伏于地恭送这个新来的长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牧玄心思百转,脑海里不断地冒出各种想法,同时也有很多想法被他否定。不管是何种想法,其目的只有一个,搞乱景国。
淮王墨怀安,提司奚凝络,女帝墨欣兰,好算计啊!汉王和康王同时造反,一个自焚,一个无脑。这女皇陛下拿的怕不是朱允炆的剧本吧?
那么谁会是明成祖呢?或者谁会变成明成祖呢?
秦牧玄想想其中关联,既为历史的巧合感叹,又大大佩服女帝的才智与果决。敢以自己做饵,此女赌性极重,喜欢兵行险着,确是个狠角色,只用一招御驾亲征,就同时给两个王爷下了套。
秦牧玄仰头望向黑夜天空,漆黑无星。
智计无双的女帝啊!这是个很棘手的对手。
秦牧玄宛如一阵清风在屋顶飘过,甚至在一个黑衣人身边飘过,微微一笑,那人只觉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拂过发梢,竟然丝毫没察觉刚刚飘过去的是个人。
景国的赤衣卫果然在盯着王福,应该是例行盯梢,幸亏提醒他使团走之前不可妄自行动。使团那边也有人盯梢,这赤衣卫的专业水准比夜影司强出不少。
方才秦牧玄出现在王福房内时一直站在黑暗之中,他还提醒王福走到房间视线死角装作翻找账本,方便秦牧玄和他说话,王福如同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交谈。他一边翻找账本一边聆听着秦牧玄下达命令,最后接过秦牧玄递过来的纸条。
两个老戏骨的精彩表演使得整个接头过程就像是王福这个兢兢业业的好掌柜一个人在书房工作的深夜。
秦牧玄走后,王福还在看着厚厚的账本,只是展开的账本里不是账册,而是秦牧玄留下的那张纸条。
“大人,这王掌柜应该没问题,他与那个梁国官员交易的全过程咱们的人都在旁听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个玉珍斋的很可疑,咱们的探子根本没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大人向公事大人上报此事,公事大人也是按住不查,小的以为咱们的人手应该都派去盯着玉珍斋才是。”
房顶的黑暗中,一个黑衣人在小声地对另一个紧盯着王福房间的黑衣人说道。
“你懂什么,玉珍斋是谁的产业你小子不知道吗?那可是通着天的,是说查就查的吗?出了岔子,公事大人也担待不起。”
“哦,知道了大人。”
两人说着话,远处街道传来了报时的梆子声。
“都子时了,这王掌柜还真是没的说,风雅阁的东家真是走了狗屎运,能找来王掌柜这么敬业的掌柜。看到吗?你小子做事要是有人家一半认真,老子能省多少心呐!”
“小的也是佩服得紧,看过王掌柜的履历真是不服不行。别家月奉三十八两银子都没挖走他,王掌柜在风雅阁一干就是十二年,从没出过一点错,这人要是咱赤衣卫的人就好了。”
“哎,谁说不是呢?忠诚,可靠,认真..........哎,算了,不提了。你叫兄弟们都撤了吧。这王掌柜没问题,此等愚忠老实之人连自家东家都没背叛,又怎么可能背叛国家呢。走吧,咱们去盯着其余几家。”
说完,两个黑衣人慢慢隐入了黑暗中。
此刻的王福并不知道盯着他的人陆续都散了,纸条上的内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所有的细节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合上账册,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抬起头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
纸条上的内容再匪夷所思,王福也能欣然接受,这么多年的暗探生活,让他早已养成了唯命是从的习惯。不问为什么,只管依令行事,是他们这些暗探的座右铭。只是看到最后,连自诩已经心硬如铁的王福也不免为之动容。
“致所有为祖国牺牲的和还活着的无名英雄,你们没有名字,但你们的事迹千古流传。”
这是秦牧玄在命令的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在前世这句话不一定有多大作用,收买人心的意味太明显了。而在这个人心尚且单纯的古代,其杀伤力远远超过了秦牧玄的语气。凡是看到这句话的暗探们无不热泪盈眶,死心塌地地为梁国抛头颅洒热血,没有一个变节的。
“尔等无名,而尔等之事业千古流传。”
后来这句话连同无数没有名字的代号被铭刻到了石碑之上,立于永安城夜影司府衙门前,所有夜影司之人路过此处无不驻足看上一眼。无数热血年轻人因为这句话加入到了夜影司里,很多官员百姓都因此对本是让人畏惧,看不起的夜影司升起了敬意。
“大人放心,你的计策我会全力完成,就算是死......呸呸,不能死,只要能完成任务,我会不择手段。”
王福吹熄了灯烛,黑暗里,他的目光异常明亮。
金陵皇宫南书房,现在被女帝改名成了听雨阁。
凝络拿着一个小本子走进了听雨阁。一进殿中,她就兴奋地喊道:“姐姐,梁国使团的名单和履历都整理好了,你看看。”
“络络,那么多人的使团,你总不会让我一个一个人地看吧?说说你有何发现?”纱幔里,一个慵懒的曼妙身形横卧着。
“当然有啦,姐姐你看——”
凝络展开了小册子,在册子最前面有几个名字被勾勒红圈。
“先说这个青阳婧璃吧,她是炽翎军的主将,是此次使团的副使。乍看下,她没啥问题,可我仔细想想,她的问题还是不小的。梁国武将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她,”凝络说,“就凭长得好看?还有,她本就在天都江边驻防,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回京城跟着使团一起南下,这不多此一举吗?”
此时女帝拧眉不发一语,只是默默虚看着书房的某处,陷入了沉思。
凝络见状继续说道:“而且她作为炽翎军的主将,与我景国尤其是那些边境将军们多有仇怨,炽翎军还占着泗陵城,文官们也绝对不待见这么个梁国女将,种种疑点都说明这个青阳婧璃并不适合作为副使出使景国,一个几乎是最不适合的人选,可事实偏偏就是选中的她,梁国朝堂连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个青阳婧璃一定担负着某种特殊任务才被选进使团的。”
“络络,你的分析很好,不过,我觉得青阳婧璃的问题并不在此处。”
“哦,姐姐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凝络对于女帝的洞察力和直觉那是绝对得佩服,这个发小幼年时就表现出了惊人的聪慧和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尤其是她那种近乎神技的直觉,往往都会让她提前察觉危险的到来。
“我觉得青阳婧璃似乎只是辅助,是用来辅助某个人行事的。络络,这个青阳婧璃你也是很熟悉的,她就是个莽夫,不,莽妇。除了作战勇猛和长相出众外,没有表现出其他过人之处。重要的任务交于她手,你信吗?”
凝络想了想,女帝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真没想到这么明显的问题。
“作为副使,青阳婧璃是明,而那个暗才是最重要的关键。络络,使团里还有什么可疑人物?”
“有,就是这两个人。”
凝络指着小册子上用红圈圈起的两个名字。
颍州庐陵耀威军马军昭武校尉方清然、大内礼教司仪李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