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明州城外五里处,无名山岗之上,巨大的火堆迎着微微天光燃烧而起来,火焰熊熊,摇曳着赤黄色的光,黑烟直冲天际。
打斗声,兵器碰撞声随后从火光处传出,期间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和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明州城内,太守府彻夜灯火通明,定州太守林文宇在府中坐卧不安,来回踱步,桌上的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他每转几圈就要转到廊下抬头望天。
“这都几更天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自从城外叛军大营半夜突然起火,家人便依照先前自家老爷的吩咐,赶紧把安睡的林太守叫醒。当太守大人得知城外起火时,本是兴奋了一阵子,然而紧接着又传来城外大火被扑灭的消息,太守大人又是一阵的惋惜。现在可好,过去这么久城外却没了消息,太守大人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的在府中正堂里打着转。
“老爷,老爷,裴千户求见。”
一个老家人急匆匆地跑进正堂,来给林太守通报。
“快,快请进来!”
终于来消息了,不知是好是坏,但总比没有消息的好,等待着实折磨人呐。
老家人引着一个穿着一身银边黑衣的高瘦男子来到正堂。
“见过太守大人。”那人见到林太守恭敬地抱拳施礼。
“裴大人莫要多礼,快说说城外的情况......”太守大人看向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陪侍的下人们施礼,纷纷退了出去。
裴千户见下人都退出去了,压低声音向林太守说道:“太守大人,城西火光升起,应是先前密信里说好的信号,大人看......咱们是否要赶紧做好准备?”
“..........”林太守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接下来他的决定很可能关系到明州城的安危以及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裴千户,你确定前日收到的密信出自夜影司?有无可能是叛军伪造,故意诈城,骗咱们打开城门啊?将才那场大火有些诡异,烧的快灭的也快呐,该不会是他们的苦肉计吧。”
前日凌晨,明州城守军突然接到一份密信,密信是用弩箭射上城楼的。
然而密信送达至太守府后,林太守才发现密信上有个清晰的密押,其上写着“夜影司密”几个字。林太守这才赶紧叫来明州城夜影司千户裴鸣来查验密信的真伪。
作为一州太守林文宇深知,像这种密信通常使用夜影司密语写成,若没有夜影司高官的破译,旁人根本无人弄懂。
待裴千户翻译完密信,才知信上真实内容,信上要求明州城守军一旦接到西面信号,务必配合大军出城击溃城外叛军。林太守则是死活不信信中所说,他一直抱着死守州城不失的信念:不管城外如何折腾,他这个铁乌龟是决计当定了。只要城外叛军不撤,就算圣旨到了,他也没打算离开他的乌龟壳。
“太守大人啊,下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密信绝对是夜影司高层所写,信里的密语使用的是夜影司最高暗符,下官坐镇明州夜影司千户所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个等级的暗语。”
“正如太守大人所见,密信末尾处还加盖了一个将军的印,此印乃是南边炽翎军将军的大印,据下官获知情报这个将军正是此次使团武官,也是炽翎军的主官——青阳婧璃将军。有这两个印记在,太守大人还有何疑虑?”
裴鸣极力证明密信的真实性,当他得知城外起火的消息后,就慌忙换上武官服和铠甲佩刀,跑去西城城墙等待预定信号。
“可万一这封密信是叛军俘虏使团,逼使团写下的呢?万一......哎,无论如何都容本官再多想一会儿。”
万一密信中所说大军是叛军假扮的呢。万一所谓大军没能击溃叛军,反被叛军追杀,那时又该如何?......
林太守此时不想再同裴鸣这般容易热血上头的武官多讲什么,身处文官顶端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自然牵扯的太多。这明州城里几十万百姓,包括他的身家性命可都维系在这一念之间了。
“大人,莫要再犹豫了。天就快一亮,到时候大军应该很快就到,再不准备恐怕就来不及了,大人——”裴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极力劝解。
眼见林太守坐在主位上依旧闭目沉思,不为所动,裴鸣心急如焚,也不怕冲撞这位林太守:“大人,您这是在怀疑我夜影司的能力吗?我夜影司的高官,就算被俘也有自救的办法,绝不会傻到把暗符透露给叛军,如果密信真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也会极力把所知信息隐藏在暗语之中,叛军是根本看不懂的。”
“可城外有几十万叛军,这附近哪有能与之匹敌的大军。那封密信所述的计策太过匪夷所思了,你站在本官的立场想想,啊?就问你,几十万条性命,你敢拿几十万城中百姓的性命去赌?”
正堂再度陷入了静默。
裴鸣不得不承认,林太守考虑的确实有道理。一旦发生那种事情,明州城就铁定会陷落。
林太守一心求稳,这么高的收益,就意味着同样巨大的风险,换做是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会难下决定的。
天光乍亮,城外一处燃烧的篝火旁,秦牧玄悠闲地擦拭着长矛尖上的血迹。他的身边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那些尸体浑身都是往外汩汩流血的窟窿,有的尸体甚至连头颅都没了踪影。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波来袭者了,他们其中或着黑衣亦或紫衣。当篝火点燃的那一刻起,一波接着一波的不明敌人就来探查。一开始,秦牧玄还饶有兴致拿那个从圣教特使怀里搞来的圣令忽悠那些人。可来人源源不断,最后秦牧玄还是决定现出本相,等在原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然一旦出了纰漏,他就要面对群殴了。
血腥的屠杀开始了,趁着还能应对,秦魔王发挥他出色的杀人天赋,直接拿出看家本领。战阵杀伐的王者枪王之王——岳家枪。
秦牧玄就如杀神降世,对着突遭变故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开始了屠戮。银枪所过之处,戳着就死,擦着就亡,间或一两拳威力绝伦的拳罡。秦魔王堪称战场绞肉机,席卷过处犹如龙卷犁过,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这邪教也不知道在这附近布置了多少暗探,杀起来连绵不绝,真是有些担心渝州守军的斥候能否安然把消息传进去。
“千面,不能再干等了。为防有失,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只要找到渝州探马就行。”
秦牧玄思索片刻,吩咐千面姬主动联系,越是等下去,他心里越没了底,计划已踏出大半,此时绝不允许出丝毫差池。
“是,大人。”千面姬宛如一道黑风,急速跑下了山。
“承诺我已兑现,接下来大军厮杀,本尊可不会再出手了。”
徐长卿傲然站立在秦牧玄身旁,缓缓收起玄钧。
“徐兄,本将向来言而有信,从不强人所难。接下来徐兄就等着看热闹吧。看看本将是如何一计破万军的。”
秦牧玄不无得意地说道,眼里透露着无比自信的光芒。
徐长卿不屑地轻嗤一声,“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无非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好拿来自夸。”
“下不下作咱不谈,且看效果。我敢打赌日后叛军见了使团的旗号都得绕着走,咱们下面的行程必将畅通无阻。我与徐兄也好把酒高歌,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岂不快哉?”
徐长卿抽了抽嘴角,也没再反驳。论到阴谋诡计,徐长卿还是服气的。几十万人的义军竟被他霍霍得鸡飞狗跳,生死两难。
待天色完全亮起来,秦牧玄忽地起了身,精神集中地聆听周围的动静。原本倚在树上假寐的徐长卿也被惊动,他神情凝重地感受那微弱的声音。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地面随之滚动起来。
那是马群穿过山谷时发出的声响,如洪水,如山崩。
秦牧玄高呼一声急忙跳上树梢眺望远处,在他眼中,一股滚滚烟尘迎着朝阳的方向在急速向这里靠近。
“来了!咱们的大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