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总，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事情是准备朝哪个方面推进？到时候我们也好打配合。”
    副驾驶座上的向远峰开口问道。
    梅立才回答，“这个主要取决于对方的诚意。看看他们最终的成交底价，我才好做判断。单纯就这些东西来说，我个人成交意愿很强烈。”
    那就是奔着谈成的谈法，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试探着报过价吗？”向远峰问道。
    梅立才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我记得他们说过，看过实物之后再讨论价格。要不然也是纸上谈兵。”
    “那就先去看看再说。”王屿说道。
    梅立才更像是临时起意，说成交的念头很强烈，但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而且对方说的也不算有毛病。翡翠这种材质决定了，实物跟图片之间十倍的价格差距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三个人没说话，由着司机载着他们赶到一处写字楼。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梅立才带着王屿跟向远峰等电梯的时候，从上面走下来刚才在帝都梅门口刚分开不久的女人。
    女人热情的招呼着梅立才随自己来。
    又跟王屿向远峰打了个招呼。
    可能知道接下来两人将会成为关键，她再次面对两人的时候，甚至有些过于殷勤。
    这其实是一种并不合适的方式。
    一方面可能会引起梅立才对她本人的不满；另一方面可能会导致梅立才对这两片绿叶不满。
    前者对她来说自然有害无益，但后者可就有空可钻。
    这女人是在赌一个概率？还是自以为算得上了解梅立才，在离间他跟掌眼军师的关系？
    这些人所处的职位说白了也是销售。
    作为一个销售的禁忌，她没理由混淆。
    任何一个话术，都有其用意存在。
    或抛砖引玉、或下危机、或制造需求……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或者动作，在一个高明的销售人员身上，都不会无缘无故存在。
    就算眼前这个女人段位没有那么高。这种人际关系方面的事。但凡一个正常人就能分清楚的主次。她一个天天跟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金融销售，反而掉了链子。
    可能吗？
    这让王屿对她有些反感。只不过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分毫。
    要只是这点小聪明， 就随她吧。
    反正也没准备在梅立才手下混。今天本身就是为了偿还人情才走这一趟的。
    “梅总，我们这次准备转手的这批质押物品质相当不错。算是我们手上跟翡翠玉石相关的头部。一会儿您多看看。要是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问我。要是不方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问，您就给我发信息，我私下回复您。”
    女人笑盈盈的冲梅立才说道。
    梅立才淡淡嗯了一声，明显是准备到此为止。
    但向远峰偏偏要当根搅屎棍子，“那要是梅总想知道最终成交底价呢？”
    女人稍稍一愣，很快说道：“这个简单。请示都不用我可以直接回答……”
    向远峰说道：“你们这行应该有不少规范限制吧？这样都不算违规？”
    女人微微张开嘴巴，似乎很惊讶向远峰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老板，您这个问题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们今天跟梅总的这场交易，原则上来说根本涉及不到所谓的职业道德问题。要不是我们后面有新的投资规划，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抛售手上的质押物。既然我们要转让，那自然是奔着促成的想法。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女人说完顿了顿，观察着向远峰的反应。
    她看起来似乎很享受别人无力反驳的 状态。继续补充道：“而且，这种质押物，一开始接触意向老板的时候，就已经初步表达过大致的价格范围。大家都觉得能接受才会继续往下谈……”
    梅立才皱眉道：“我不记得你们跟我提及过价格。”
    女人立刻奉上一记马屁，“以梅总这样的身份。钱多钱少根本都不是问题。问题只在于您是否能看上这批货。所以跟您接触，眼缘自然排在金钱的前面。”
    然而梅立才似乎并不想听女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像是催促又像是随口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马上！梅总……”
    “欢迎梅总大驾光临……”
    电梯门才刚一打开，外面齐刷刷传来一阵问候声。
    说是列队欢迎也不为过，梅立才甚至也没问对方究竟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到来的。
    他司空见惯了类似场面，别人哪怕从天而降，能吓到他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或者说，早就已经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我时间有限，咱们直奔主题吧。”
    梅立才冲身边的女人说道。
    女人连忙将三人引到休闲沙发上坐下，示意同伴端茶倒水伺候着。自己飞快地消失了几分钟。
    再出来的时候，隔空冲梅立才点了点头。
    不消片刻，就看到前面打过照面的金丝边眼镜男跟另外一名同事，一人端着两个珠宝盘走过来。
    说实话，那种一手端一盘的架势，看的王屿心直晃悠。
    见多了一招不慎整个盘子一件不剩的悲剧。再看他们这会儿的随意，未免有些感慨无知者无畏。
    四个珠宝盘齐刷刷的放在王屿三人面前的茶几上。
    梅立才自然明白这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因此沉默不语等着接受王屿跟向远峰的信号。
    然而王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了个问题，“你们确定这些都是同一批打包的质押物？”
    金丝边眼镜男笃定的点头，“没错。肯定是的！”
    王屿未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些东西是哪一年抵押在你们这里的？”
    金丝边眼镜男回忆的功夫，刚才的女人就说道：“差不多六七年前。”
    王屿继续点头，“六到七年前……那个时候的挂件讲究器型方正。对称、协调。那个时候可从没听说过这种随形的东西受追捧。除非是那种喜欢怪装的买家，图个新鲜会做尝试之外。估计没几个人会选这种东西吧？这一盘，明显跟其他三盘的年代有差距。这不可能是一整手的东西！”
    金丝边眼镜男一愣。
    这不是装出来的，明显是听王屿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他想表达的意思所在。
    但他们几人明显对翡翠这一行知之甚少。
    因此几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那个女人。
    人在某件事情上失去决断力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看向主心骨。
    看样子，至少在他们几人当中，这女人明显是在翡翠方面相对有发言权的一个。
    “这种事，也很难说。没准就有那么一两个不走寻常路的老师傅， 就喜欢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呢……”
    女人这番话说完，却并没引来意料中的针锋相对。
    甚至没人搭理她说的内容。
    王屿伸手在四个珠宝盘里挑选起来。
    女人皱起了眉头，“梅总，要是选货的话，就不是打包那个价格了……”
    梅立才没说话，仍旧是刚才坐定时的模样，看着王屿的一举一动。
    “这些……全剔出去。剩下的要是几位承认是一全手，咱们再谈。”
    王屿的话音刚落，金丝边眼镜男就不高兴的说道：“这位老板，我们是在跟梅总谈正事。”
    梅立才摆摆手，“这两位可是我的老朋友。他们说的话代表着我的立场。”
    金丝边眼镜男见梅立才感情的天平毫不犹豫向王屿这边倾斜，摇着头说道：“这位老板说的情况不可能存在。我们根本犯不着为了捎带着其他的货，影响当前交易的顺利推进。”
    向远峰不客气的说道：“那可难说！要就是有人故意的呢？利益当前，有的人连亲娘老子都能卖，这点事有什么不敢的。”
    金丝边眼镜男人似乎还是很难接受王屿这种猜测，继续摇头，“程思也是我们这里的老人儿了。有什么理由损人不利己？成了，钱又不是进她自己的腰包。不成，就更没必要这么做。”
    梅立才看了王屿一眼，说道：“这些东西你们应该有存档。稍稍查一下应该就知道了。咱们先看看其余这些东西，不要耽误时间。”
    金丝边眼镜男看上去还有点小权限，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退了下去。
    叫做程思的女人表情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强行撑着。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屿的心也算落了地。
    刚才那些行为都是推断，只有这会儿他才相信自己的推断没出现方向性错误。
    他将注意力放回到东西的质量本身。
    这些质押物的种水色，可以说丰富多彩，涵盖了行业当中现在风头正劲的一系列元素。
    飘花、冰种近玻璃、辣绿、橙红……
    不过同时也集齐了所有影响定价体系的因素。
    黑杂、棉绺、牛毛纹、皮裂……
    种水越纯粹的翡翠，下次表现越难掩盖。
    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原来就存在、还是后期保存不当造成的破相。
    王屿也算是看出来了，对眼前这种公司来说，手上的质押物说不定是从什么地方、从什么人手里打包过来的不良资产当中包含着的一个类目。
    要不然，程思一个小小的职员，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为所欲为。
    这种东西越是几经易手，越是好方便其他什么人从中做手脚。
    但程思这么做的目的，目前王屿暂时还分析不出来。
    不过无外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梅立才见王屿一副沉吟的样子，便冲金丝边眼镜男说道：“暂且将剩下的按照一整手来看，总价格是多少？”
    这个问题对眼镜男来说是个难题。
    他甚至不记得原本这手货应该是什么数量。一下被挑出去七八件，搞得他心态也很受考验。
    眼镜男派出去的手下倒是很快去而复返，冲眼镜男点了点头。
    对方就很自觉地开始摸手机。
    上面显示的什么，别人不得而知。
    只是眼镜男看完之后，面色不变的冲王屿说道：“王老板，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整手的。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我们在接手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被打包成一个整体。我们是以整手的形式吃下的，因此整手打包往外出，不存在太大的问题。”
    这个说法算是解释了刚才的问题，也堵住了所有人的探究心。
    不管是他们自己这方的，还是王屿梅立才这边的。
    梅立才瞥了几眼被王屿刚才拿出来放在盘子之外的几件货，眉毛动了动，“先说个价来听听。”
    眼镜男张嘴回答道：“五千万。”
    “诚意价呢？我不喜欢讨价还价。给我个一口价。”梅立才多少显得有些不耐烦，
    眼镜男这次没开口。只是看向程思。
    程思恢复正常的声音响起来，“梅总，我们能给您这边最优惠的诚意打包价也得四千万上下……”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大生意。
    分秒之间张张嘴就是八位数的差价。
    四个盘子里剩下的手镯、珠串跟挂件，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还有二十件上下。
    盘子外散落着将近十件被王屿剔除的挂件跟珠串。
    梅立才听眼镜男说完，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捏起盘子外的一条单圈珠串，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串个头够大的女士单圈翡翠珠串。
    挂在手腕上的，珠子直径差不多在十五毫米左右。
    一串珠子当中，大约也就只有两三颗珠子的种水色是相似的。不同的颜色交错串成。让整个手串上看去颜色丰富又莫名和谐。
    关键是大小一致，种水色比较统一。没有明显的上扬也没有明显的缺陷。
    搭配在一起不能说多惊艳，但里面每一颗翡翠珠子的种质表现都不错。
    单独拿出来看也算是很不错的东西了。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王屿没理由特意挑出来单独说事。
    但梅立才只是稍稍动脑子想了想，就反应过来。
    这种几个颜色搭配在一起的手串，也是近些年翡翠珠子市场莫名空前火爆，导致的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市场局面。
    六七年前，那时候最多只可能有绿色跟紫色双撞色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