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肆想着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身体里响起来。
“我叫咪咪,名字是那个女人帮我取的。
我的妈妈,在我两个月的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去偷人类的食物,被人发现后,被活活打死了。
我藏在暗处,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被人扒皮抽筋,端上饭桌。
后来,我逃出来。
从妈妈那里,我学会去翻烂发臭的垃圾堆,我靠着这些,活了下来。
我时时刻刻绷紧神经,我害怕人类,我怕自己像妈妈一样被人类吃掉。
我慢慢地长大了。
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我遇到一个女人。
她和我一样,很瘦弱,吃的不好,也经常会被其他的人类打,身上经常有伤。
这个女人,又和我认知里的人类不同。
她不会打我,不会骂我,看见我她会笑。
会轻声地唤我咪咪。
我不理她,她每次见到我,还是会笑着唤我。
还会在我待过的地方,偷偷地放上食物。
有时是糊糊,有时是一点面条。
我看见了,都是从她的食物里分出来的。
有一天,我看到那个女人,在河里摸鱼。
水几乎漫到了她的胸口处,她一边哭,一边把手伸进水里。
有个很坏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岸上。
表情很凶,在骂她。
骂她只会吃白食,骂她不下蛋。
还说她的儿子生病了,想喝鱼汤。
她作为媳妇,就该伺候老公,让自己的老公满意。
老人还拿石头,去砸她。
那个女人只是哭,弯下腰,躲过朝她飞来的石头,几乎整个身子浸在冷水里。
我是知道的,这条河,每天都有人来摸鱼。
哪里还有鱼啊。
那时是初冬,天气很冷。
猫咪最怕冷了。
她哭得那么厉害,一定也很冷。
那天,她几乎在冷水里待了大半天,终于摸上来一条小鱼。
岸上的人,这才骂骂咧咧地放过她。
隔天,我发现经常会出现食物的地方,放上了一个鱼头。
她的脸红红的,生病了。
她笑着对我说。
小猫咪,吃吧,鱼是我抓的。
我这次没有再躲,我跑过去,就坐在她的面前,把鱼头吃完了。
我看到女人开心地笑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被女人的老公发现了。
女人的老公是个瘸子,我经常听村里的人笑话他,喊他李瘸子。
她的老公非常生气,发了很大的脾气,他把我抓住,要杀了我。
女人冲过来护着我。
她的老公就打她,用鞭子抽她。
她在地上翻滚,衣服上全是血。
滚到最后,她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觉得她一定是死掉了。
我突然有点悲伤,就像妈妈死掉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她没死,她的老公,用凉水把她又泼醒了。
他说,要让她亲眼看着,我被他杀死。
他用铁钩子,把我的一只眼球硬生生地扯出来。
他把我的眼球,扔在女人的面前。
那女人本来躺在地上,突然像疯了一样爬起来,把我从她的丈夫手里夺回来。
她抱着我,将我丢出门外。
她对我说,快跑啊,咪咪。
我拼命地跑。
我不想死。
我不要像妈妈一样的下场。
我躲起来了,眼睛好痛。
每天我都好想睡觉,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我是被哭声吵醒的。
我从田里跑出去,看到的就是那个女人。
她被她的丈夫,扯着头发,拖着走。
拖行过的土地上,留下一摊血。
她哭着说自己错了,不该逃跑,让他放过他。
她的丈夫恶狠狠地说,等回去以后打死她。
我怕死,但我更不想她死。
我得救她。
我冲出去,一口咬住那个男人的腿。
他痛得跳起来,想把我甩开。
我狠狠地咬住,就是不松口。
那个女人看到我了。
她哭着让我快走。
我也想对她说,你赶紧跑,我快撑不住了。
我还是太小了,我被他的丈夫抓住了。
他把我举起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又被捡起来,摔下去。
捡起来,摔下去。
渐渐地,我连女人的哭声都听不到。
我又累又疼,我好想睡觉。
我想妈妈了。
就这样,我被活活摔死了。
可我为什么还在呢。
我醒来的时候,我在地窖里,和浑身是血的女人待在一起。
那个我见过的老太太出现了,她手里端着一碗肉汤,递给女人。
我立刻认出来了。
那是我身上的肉。
我到底还是和妈妈一样,被人扒皮抽筋,做成了肉汤。
那个女人好像也认出那是我。
她发了狠,明明坐都坐不起来,她把那碗肉汤打翻了。
老太太生气了,捡起地上的肉块,往女人的嘴里塞。
老太太还说,她就是故意的,她要拿我来惩罚逃跑的女人。
可她紧紧咬住牙,老太太气得扇她巴掌,她的脸都肿了,就是不肯开口,死了都不吃。
老太太把碗砸在她的脸上,走了。
只剩下她。
她挣扎着爬起来,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我。
她用沾满血的手,一下一下,刨了一个坑,把我埋进去了。
她把我埋葬了,躺下来,一直盯着井盖。
她现在都不哭了。
我一直陪着她,可她看不见我。
我想救她出去,她看起来快死掉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
这个村子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能救救她呢。
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才能救她。
...
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救她。
我要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
“别吵了。”周承肆摸着额角,忍无可忍。
徐牧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
周承肆有些烦躁,他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不再看那只猫,转身就走。
他走的有些快,徐牧追上去。
“我们要去哪?”
周承肆忽地又停下。
徐牧差点撞上他:“又怎么了?”
他感觉周承肆怪怪的。
周承肆转身,推开他。
那只猫,一瘸一拐,已经走下去很远。
“喂。”周承肆喊它。
猫咪转头。
“我可以帮你。”
周承肆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血色,只短短一刹。
快到周承肆本人都没有发现。
在遥远的另一端,本来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宁宁,突然坐直身体。
猫咪有些意外,又有些谨慎。
它安静地立在那儿,等待着下文。
周承肆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借给你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