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虽然是乖乖的坐在她娘的怀里,但很显然没有想要将吃食入口的打算,悄悄的向她娘求救。安初筠很好心的夹了些菜放在碗里。
“吃!不吃完,其他什么都不准吃!”
王茂平看着闺女的勺子在碗里来回的怼咕又再次重申了一遍。虽然只有两个菜,其中一个是鸡蛋羹,还有一盘萝卜。但是人家已经把最好的都拿出来了,自然是不能辜负张家人的心意。
他不能,自家闺女也不能!
再有,他家里穷的时候,就连这干干的粟米饭都是吃不上的。所以即使王曦年还小也要明白,没有一粒粮食是不珍贵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用来填饱肚子,而不是用来浪费的。
见夫妻俩都不再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小家伙也只得认输,用勺子将碗里的粟米饭吃完,还撒娇的展示了一下空碗。
王茂平这才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吃过饭以后,夫妻俩对视一眼,饭是吃完了,天儿还没聊呢啊!趁着送碗筷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展开话题吧。
来到的张家厨房,里面只有一盏油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将厨房的一角照亮,其他地方都显得有些昏暗。
张有东一家四口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吃着饭。没有想到他们会出现在厨房的门口,因此显得有一些窘迫。
“不用拿过来的,一会儿俺们收拾就好。”张有东和媳妇走了过来。
或许是安初筠和王曦年小朋友也在这里,张有东的两个孩子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他闺女也冲着这边好奇的张望了一下。
“年儿!”王茂平看了闺女一眼。
小家伙倒是明白了她爹是什么意思,奶声奶气的表示感谢:“谢谢张伯伯,谢谢张伯娘。”
张有东两口子没有想到从一个奶娃娃的嘴里听到感谢的话,有些局促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王茂平则是向桌上看了一眼,果然是不出他所料,只有名副其实的“稀”饭,和几块咸菜而已。估计他们一家三口刚才的一顿饭,吃了人家两三天的口粮。
他们的到来也让张家人清汤寡水的晚饭提前结束。安初筠准备和张有东的媳妇杨氏去话一话家常。
怎么着也是受到过黄氏和刘氏谈话风格熏陶过的。对于如何与村民开启话题,那还是相当的得心应手。
小家伙看着她娘要离开,指了指饭桌上的咸菜,看起来倒像是要啃上一口。
刚才的饭菜还是逼着你吃的呢,现在倒是对咸菜产生了兴趣,想来这就是吃货的本能。好不好吃,尝上一口就见分晓。
怎么说呢,他闺女还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一口,并给出了好吃的评价。在王茂平看来,是因为平日里给闺女吃的菜都比较淡,而他闺女随他,口重,喜欢吃咸的。
“张大哥,这边还没下雨呢吧!”王茂平开启了闲聊模式。
张有东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够来。希望可以尽快吧!这要是等上个把月,可就晚了。”显然是有一些担心,毕竟这种情况之前也遇见过。
“是啊!想来这边的百姓粮种都备好了,雨却是迟迟等不到。”
王茂平也有一些唏嘘,不过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毕竟什么时候下雨,至少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人可以控制的。
“是啊,这两年好不容易不用再借粮种,要是收成不好的话——”
过了几年的苦日子,这两年总算是可以稍稍的喘一口气,要是天旱的话,那明年又得过回苦日子啊。
“张大哥,说到借粮种,我之前在别的州府看到,好像是二分为率,这边是不是也是如此啊?”这话题不就展开了嘛。
“三分率。”
三分?朝廷规定不得高于三分,这么看来也算是合乎规定。
“不过,基本上是借不着的。”
王茂平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看起来有些意外:“哦?张大哥,此话怎讲?”
借不到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里的官府提供的粮种很少?还是需要借粮种的百姓太多?还是说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唉,你是不知道啊……”张有东终于是开启了自己的话匣子。
几年前,张有东的父亲生病,对于农家来说,负担无疑是陡然加重,几乎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可是人到底是没有留住。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儿子又得了疳症,无疑是让原本负担过重的张家再次雪上加霜。积蓄没了,那自然就要去借。
为了治病,那几年原本生活还算是过得去的张家,变的入不敷出,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连粮种都成了问题。
没办法,只能去借。那么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官府,可惜却是没有借到。吏员说官府的粮种已经全部借出去了。
当时的张有东可是很失望。不过最后他还是借到了粮种,但已经是由三分为率,变成了六分为率,直接翻了一番。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村里人的日子,也只是勉强过得去而已。再加上父亲和孩子的病,几乎是将村里借了一个遍,哪里还有粮食借给他。
所以即使翻了一番,张有东还是咬着牙将粮种借了出来。毕竟如果不借的话,他们一家人就没有活路。
“六分为率!”王茂平也没有想到,直接就翻了一倍。选择借粮种的百姓,本身生活就非常窘迫,这样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长此以往,这些人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奔头。只能是没有希望的用尽力气去努力的活下去。
“又岂止是六分呢?”张有东苦笑了一声。
“张大哥此话怎讲?”六分还不满足吗?
“唉,杂损耗、车马、杂七杂八加在一起,都快到一成了,那一年……”虽然是之前的事情,但是张有东的声音之中依旧是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好家伙,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这些再加上秋税,怎么可能受得了,辛苦了一年到头来,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王茂平听着都感觉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