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两道赐婚圣旨，砸得众人猝不及防。
    皇帝亲自赐婚，礼部不敢耽搁，不出几日便择出了良辰吉日，定在了年前，等过了中秋宴和木兰秋弥，宫里就会少一个小燕子格格，多了一个出身民间的五福晋，淑芳斋的明珠格格也有了额驸。
    以小燕子的身份，即便是给永琪做侍妾格格也断然不够格，可皇帝居然狠心至此直接让小燕子做了五福晋，那她的永琪还有和前途可言，哪家贵女愿意屈居一个民女之下做侧室？
    愉妃恨极了也怕极了，只能日常来哭诉着求太后寻一个转机，太后初始还心软见上一见，如今次数多了也觉得烦了。
    皇帝做的决定她哪里能劝得回来？
    愉妃又一次求见，只说五阿哥病倒了情况严重，太后烦不胜烦直接让晴儿将其打发了，同时不忘让太医赶紧去看看。
    “愉妃走了？”
    见晴儿点头，太后松了口气，转而又问：“欣荣还没回来？”
    那孩子一早就被皇帝叫去御书房了，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太后简直难以置信皇帝竟脸皮厚到这种程度。
    唯一宽慰的是，欣荣似乎并没有抗拒，否则她是如何也不能让人皇帝胡闹的。
    提起这些婚事，难免想起那一日慈宁宫门口的闹剧，太后心疼永琪，却也偏心欣荣，实在不忍责怪。
    永琪那孩子也是自作自受。
    他担心皇帝对欣荣用强，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逼着欣荣，难怪那孩子心存不满，要把他和小燕子凑在一起。
    欣荣或许做的决绝了些，但也情有可原。
    太后看了看时辰，有些不满，“也到了快午膳的时候...”
    皇帝总不能厚着脸皮让人家陪他用膳吧？
    “老佛爷，欣荣今日要出宫呢...”
    明白她的意思，晴儿扶着她坐下，轻声提醒，“您忘了吗？欣荣的阿玛今日回京述职，欣荣或许会出宫去陪家人...”
    “倒是哀家记岔了。”
    左都御史的车驾昨夜入京，今日早朝述职，欣荣许久不曾见到家人，定然是要出宫的，昨夜也提起过，她被愉妃弄得有些心烦，一时给忘了。
    “她回家看看也好。”
    只是...
    欣荣在宫里住久了，突然要出宫，还要过夜，老佛爷难免有些不适应。
    此刻倒是想起了皇帝。
    那混账口气那么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留住欣荣的本事。
    御书房
    被太后念叨的欣荣，想起回家的事情，高兴之余，难免有一丝忐忑和害怕，等听到额娘要转道去山东看望怀孕的大嫂，只他阿玛一人提前回京之后，便更加感觉不妙了。
    额娘不在，她怎么办呀？
    她这半年来在宫里做了不少的事情，每一件都踩在他阿玛敏感的神经上，本来还指望着额娘能帮忙劝一劝，如今却得一个人面对阿玛的怒火。
    欣荣忍不住打探：“皇上，我阿玛他...心情如何？”
    这小狐狸一大早不请自来，说是陪他处理公务，可这一上午光看闲书去了，半点看不出想为他分忧的样子，即便是磨墨也不专心。
    如今问的也奇怪。
    大臣们即便心情不愉，又怎么敢在皇帝面前表露出来。
    乾隆却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你不是自诩胆大，也有怕的人，莫非你阿玛还能打你不成？”
    是的，她估计戒尺已经准备好了。
    见她点头，乾隆有些不信，伸手接过她手中被蹂躏的墨条，顺势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嫩白皙，难以想象有人会下得了手惩罚她。
    欣荣心系于别的事情，倒是没注意他指尖的动作，只是微微俯身与他对视，“皇上，不然您再下一道圣旨吧。”
    “让我阿玛别打我了，好疼的。”
    女儿家温言软语的撒娇最让人心软，温热的呼吸扑在面上，她眼眸水亮又殷切，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乾隆压下心尖的痒意，听清了她的话，一时有些想笑。
    “你当圣旨是什么传话的纸条不成？”
    他平时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真小气。
    欣荣不太满意，“您不是说欣荣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他这么快就变卦了？
    “那仅限于宫内。”
    他分明说的是，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便可以随心所欲，可她如今是要离开。
    即便只是片刻，那也是离开。
    “你如今是要出宫去，算不得朕食言。”
    狡辩。
    欣荣唇瓣轻抿，有些泄气，要不她等额娘回来再回家吧？
    可这样阿玛只怕会气死的。
    欣荣扔下手里的墨条，一想到之后要面临的事情，半点没了兴趣，故意报复，手上用了点力气。
    “您这样无情，是不会讨女子喜欢的，您难道想要认输了吗？”
    几滴墨水不可避免地溅在了正批阅的奏折上，毁坏奏折，她实在是有些大胆。
    乾隆笔尖微顿，开口想说些什么，等注意到她眉目间流转愁意，那点被干扰的燥意本就微弱，转瞬间半点也寻不着了。
    她倒是越来越爱耍小性子了。
    分明是她主动要来陪着自己处理公务，十分积极，如今倒反过来怪他招待不周。
    惯会颠倒黑白。
    乾隆已然习惯。
    他熟练地平复情绪，淡定地将那本奏折合上，若无其事一般，只是对她的话有些不赞同。
    “讨人喜欢的女子不会在此刻无理取闹，欣荣这样也是不会让男子喜欢的...”
    乾隆不曾抬头，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人恼火，“欣荣这样，是不想赢了吗？”
    欣荣顿时气得磨牙，“怎么会。”
    她可太想赢了。
    “您醉心政务，欣荣便不打扰了。”
    说完，起身便往外走，看起来气得不轻。
    乾隆手指微顿，不曾抬眼，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欣荣脚步有意识放慢，却一直没听到他开口，一时有些泄气，最终在迈出御书房大门前的最后一刻，听到了想听的话。
    “圣旨不能有，倒是可以给你一道口谕。”
    虽然观保大概率也不可能会狠得下心打她...
    欣荣眉眼带笑，灿烂至极。
    “皇上英明。”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答应的。
    等她欢欣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乾隆埋头继续处理政务。
    他手指微顿，墨汁在细软的笔尖摇摇欲坠，最终顺势滴到了洁白的纸面上，顺着纸张的细微的纹路扩张，晕染开一片水墨色的痕迹。
    浓郁粘稠，显然不适合书写。
    可惜了他的一块好墨。
    殿内只剩下独自一人，是他习惯的独处，却不过几瞬之间，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冷清。
    她走得似乎毫不留恋。
    乾隆有些后悔。
    他答应得过于轻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