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兵驻守的九原边塞,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对于使团中很多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而随行的护卫们,瞧着这些咸阳来的贵族姥爷们一脸稀奇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鄙夷。
他们是在九原换防的护卫,是由蒙恬将军倾情赞助的,是由黄金火骑兵假装的。
而与他们一起担任护卫职责的还有来自赛罕部的鹰扬铁骑,属于赛罕王帐的王牌骑兵,精善骑射,作战极其悍勇。
不过,新奇的感觉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等到来自咸阳的使团成员发现,一天到晚看到的都是枯寂的景象之后,便没心情再去欣赏了。尤其是离开了九原,没了驰道的便利,车马的颠簸让他们越发的没有心情去欣赏所谓美景了。就连顿弱,也有些吃不消了。
蒙吉·赛罕在正常拜访顿弱,发现对方不停地捶背之后,便让队伍放慢了速度。
这一天,蒙吉·赛罕队伍中的向导蹲在地上,在刚刚发芽没多久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些羊粪蛋蛋,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方才回到了队伍中,向蒙吉·赛罕躬身行礼:“使者,大王子,今晚恐怕我们不得不在草原上安营扎寨了。”
那些羊粪不仅很干,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些分解的模样。根据这位向导的判断,至少在半月以上,而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却没有人放牧,这意味着离这里最近的部落已经迁徙走了。
蒙吉·赛罕看向了顿弱,似是在请教他的看法。
顿弱抚了抚胡须:“既然到了草原上,那么我等便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
“老大人这话,让蒙吉惶恐。”蒙吉·赛罕拱了拱手,方才吩咐道:“既然这样,那就尽快把帐篷立起来。对了,吩咐下去,把车队围成一个圈,停在最外面。
另外,一定要安排好夜哨。这个季节,狼群可都饿着肚子,正是凶残的时候。”
周围一圈护卫纷纷应诺,离去安排去了。
顿弱也吩咐随行的护卫前去准备安营扎寨。
和草原上的人不同,天当床地当被也就对付一晚上了。大秦此行的使节团中不少身体相对孱弱的文人,故此还是要扎营的。
可让那些赛罕部族人没有想到的是,大秦的护卫们将使节的马车推到了一起。
在赛罕部族人惊奇的目光中,那些护卫快速地将车辕前后一抽,向下一折便成了四条腿。然后一个人爬进车厢不知做了什么,马车的车厢顶便翻了过来,然后车厢四壁裂开,变成了地板。紧跟着,他们又从马车下方抽出了几节横木,插入了两辆马车的车厢壁之间,以做支撑。
一番操作不过盏茶功夫,原本的马车便相互组合,形成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房子。
这一幕,看的赛罕部族人无不目瞪口呆。便是蒙吉·赛罕也不禁啧啧称奇:“早听闻上国机关术玄奇非凡,今日小人才算是领教到了。”
顿弱笑呵呵的道:“这才哪到哪,只不过是最粗浅的运用,还需要人为的协助组装。本使曾见过皇帝陛下的行銮,一旦展开,全程无需人为干预,便能自行变成一间长丈五宽九尺的房间,那才是机关术。”
“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只可惜……”蒙吉·赛罕摇了摇头:“我等外夷无缘得见机关术之神奇。”
“机关术乃国之重器,无皇帝陛下指令,是不便展示的。”话说到这里,顿弱语锋一转:“不过,倘若此次谈判顺利,要不了多久,大王子便也是我秦人子民,届时自然可一观奥妙。”
听到这话,蒙吉·赛罕顿时兴奋了起来,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一天。
作为从后世来的,乔松自然知道什么可以给周边异族分享,什么得牢牢地攥在手里。像是机关术这种堪称核心的技术,乔松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
为了保护相关技术,乔松甚至亲自牵头立法,胆敢泄露的可是要连坐的。若是造成了严重后果,那就要领教一下,他嬴氏的皇遁·九族剥离之术了。
除了这几辆马车拼凑起来的房间之外,还有一些帐篷很快竖立了起来。
等到天色将暗之际,派出去找水和柴火的人便回来了。大家伙儿垒起了石头灶,点燃干柴,取出了临时的炊具将携带的干粮热了热,就着热水便对付了一顿。
蒙吉·赛罕他们在九原的时候,还在九原的边市上换了一些草原上的肉干,奶制品之类的。蒙吉·赛罕吩咐手下做了些奶茶,亲自奉给了顿弱。
这一副殷勤的模样,让顿弱很是意外。可惜,蒙吉·赛罕这献殷勤的举动,在老顿弱眼中还是太嫩了。但也不是没用,至少老顿弱对于蒙吉·赛罕本人的印象分多了一些。
吃饱喝足,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天空被一轮明月所取代。
周遭安静的草原虫鸣阵阵,蒙吉·赛罕带着手下的汉子,围着一堆篝火跳起了草原上的舞蹈。快节奏的手鼓伴奏下,力量感十足的舞蹈,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冲击。
“宋国公,以前有来过草原吗?”郦食其一边欣赏着舞蹈,一边低声询问道。
他的年纪比起顿弱只小一点,但是两人的成就却是千差万别。
“来,倒是没来过。只是以前,往来于燕国的时候,和一些居住在燕国的胡人有过交流。”顿弱喝了一口蒙吉·赛罕让人送给他们的马奶酒,浸润了一下口中的牛肉干,费劲的将其嚼了嚼吞咽了下去,方才回答道:“很多人对草原上的人了解不多,认为他们头脑简单,喜欢直来直往。
实则不然。
这种印象算不上错,可也得因人而异。
老夫遇到过的很多草原贵族,其人凶暴,有着狼一样的阴险狡诈。
所以,此番我等前往赛罕部,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说到这里,顿弱低声叮嘱道:“需知,我等两片嘴唇上下一碰,便关乎到帝国的得失。”
“谨遵大人教诲!”
周围的官员们纷纷低声应诺,眼神中看向这歌舞的欣赏也少了几分,多了一些观察的意思。
蒙吉·赛罕不清楚这些大秦官员说了什么,他此时正和手下跳着舞呢,一点儿也没有王子的威严。但这种做法,似乎让他很受这些草原勇士的拥戴。
这一路上,顿弱已经发现,这些人对于蒙吉·赛罕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顿弱眯了眯眼睛,然后又喝了一口马奶酒,当做没有看到。
很快,热闹过后,大家伙儿便各自安歇了。明日还要赶路,不早点儿歇息,可没精神。
月亮一点点的偏移,很快营地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唯有四周的虫鸣和火焰燃烧时候发出的哔哔声还在响,天地间静谧的出奇。
营地的最外围是由三十几辆大车围起来的车墙,当做护卫众人安全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四五个暗哨缩在大车后面,抱着自己的长矛对着双手哈着热气。
这个时节,草原上的夜还挺冷的,出来放哨可受罪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暗哨已经换过两轮了。他们是最后一班岗,再等一个多时辰左右,天就该亮了。几个暗哨心中想着,今晚上或许就安安全全过去了。
可是,有时候凡事就禁不起念叨。
就在他们放松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下突然响起了一声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