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你那府邸之中老老实实地处理案件,却跑到朕这里来究竟所为何事?”章台宫内,嬴政今日难得地拥有些许闲暇时光,于是前往后宫与自己的嫔妃们一同游赏园林,怎料这个逆子竟在此刻前来扰他清净。故而,此刻嬴政望向这逆子的眼神略带几分不悦:“若有事相告,速速道来。待你言罢便自行离去罢,朕可没有多余时间供你耽搁。”
乔松闻言,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着,所以,爱会消失是吧。
尽管并不知晓自己究竟何处触怒了父皇,但乔松依旧硬着头皮将此番来意如实道出。原来,他此次前来乃是恳请父皇恩准,于刊印司辖下增设一份官方邸报。其目的自是为了能够定期向黎民百姓宣示朝廷的诸般政令,以防有人故意歪曲解读。
嬴政听闻此言,顿时眉头紧锁:“这般行事,岂非给了那些人肆意议论朝政之机?”
在浩如烟海的众多史册典籍所留存下来的记述里面,秦朝一直以来所推行实施的乃是一种愚弄民众、蒙蔽百姓智慧的策略手段。而那被后人广为传颂且口诛笔伐的“焚书坑儒”事件,更是被后来的一部分历史学家们强行安插在了大秦帝国的头上,仿佛成了一顶永远无法摆脱的沉重罪名。
然而,乔松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曾经听闻过关于“睡虎地秦简”的赫赫威名,据说其中包含着许多足以颠覆传统认知的惊人记载。
只可惜啊,当时的乔松并非专门从事历史研究工作之人,而且图书馆里所能获取到的资料信息也远远算不上最为前沿和详尽。正因如此,对于这些事情的具体情形究竟如何,他实在是难以知晓得一清二楚。
但是,当他重新获得生命、再度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经过一番深入观察与思考,乔松却惊异地发觉,大秦王朝似乎确实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愚民倾向。
不过乔松本人对此却是坚决持反对态度的。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坦诚相告于嬴政:“父皇啊,想当年鲧治理水患之时采取的是以堵塞为主的方法,结果导致洪水越发肆虐泛滥成灾;
可他的儿子大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择通过开凿渠道、疏通河道等方式来引导水流归入大海。最终,大禹成功的平息了水患。
由此可见,一味地封堵往往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采用疏导引流的办法更为有效可行。
同样的道理,对于普通老百姓们的言论自由也是一样,如果能够给予他们恰当合理的引导和规范,不仅不会引发什么乱子麻烦,反而有可能转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朝廷的统治管理。
这样一来,还可以有效地避免某些居心叵测的官员故意歪曲误解朝廷所制定颁布的各项方针政策。”
这番话一出口,倒是令嬴政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乔松趁热打铁地说道:“就像这次一样,儿臣计划将侵吞田亩这一事件,作为第一期邸报的核心内容呈现出来。如此一来,可以向广大百姓传达相关信息,并发挥一定的警示功效。
毕竟,如果不采取这种方式,此次涉及到的人数众多,再加上类似郿县这般情况复杂的地方,消息一旦传播开来,而朝廷又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势必会令老秦人感到心寒!”
听到这番话后,嬴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敏锐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儿子正在努力尝试修补朝廷与老秦人之间那微妙且重要的关系纽带。
思考片刻之后,嬴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给予自己的孩子充分的信任与支持:“朕早就说过了,这件事情完全交由你来全权处置。无论出现任何状况,都由你自行设法解决;至于所需之物,也尽可按照你的想法去获取。
朕所关注的唯有最终的结果,至于具体的过程如何,朕并不在意。”
“儿臣多谢父皇对儿臣的信任。”乔松恭敬地行礼道谢后,便告辞离去。
嬴政默默地注视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嘴唇轻动,低声喃喃自语道:“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呐……”
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与担忧。
……
拿到了始皇帝的许可,乔松直奔丞相府,然后调集人手。为了尽快赶成,他直接从原本的刊印司工坊之中抽调了一些人手,然后又请了韩非,李斯两人亲自执笔,又跑去求了自己老师荀夫子润色,赶了一篇文章出来,尽述此事利弊。
然后,再搭配上一些朝廷最近的政策,做好了第一期的邸报。
与此同时,廷尉府也开始紧急对到案的案犯进行审讯。
如此,约莫一月之后,渭河之畔再次迎来了一轮闸刀。
临时搭建的监刑台之上,一身华服的乔松端坐在长案之上,左右两侧分别是左相冯去疾和廷尉李斯。值得注意的是,右相王绾此刻并不在此处。
咚咚咚咚……
高台下两侧的力士们奋力挥动手中的鼓槌,震耳欲聋的鼓声回荡天地,充满着肃杀与威严的气息。
在这鼓声之中,士兵们将第一批犯人拉了上来。他们一个个被绳索捆绑着,须发凌乱,满面菜色,丝毫不见昔日养尊处优的雍容。
周围的渭河滩上,都是被朝廷旨意弄来的学者和百姓,为的就是观看行刑。其中,就有儒家的伏念,道家的逍遥子,墨家的班大师等人。
是的,现如今墨工又成了墨家了。毕竟,机关城内仅有的那一点儿墨侠也投了班大师了。但班大师却没有半点儿让墨侠再次发展起来的意思,而是听天由命,保他们不死就是了。
随着那些犯人被拉上渭河滩,压在行刑的木墩上,鼓声暂歇,整个渭河滩上顿时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那河面上刮来的风还在低声呜咽。
赵高起身向乔松行了一礼,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方才转身走到了监刑台边缘,展开了手中的圣旨:“诏曰:今查有罪人罔顾圣恩,无视国法,损公利以填私欲,伤无辜以肥自身。
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不查不足以平民愤,不惩不足以告天地!
今朕着令朕之次子,昭武君乔松彻查此事,凡涉案人员,即刻依法查办,以儆效尤!
望诸臣工百姓,引以为戒,切勿再犯!
钦此!”
“吾皇圣明!”
赵高将圣旨收了起来,退了下去。他今天的任务,只是代表皇帝表个态罢了,多余的不需要多做。
乔松向李斯使了个眼色,李斯会意,起身走向了高台边缘,同样拿出了一份公文,那上面是今日涉案的众人。首当其冲的,便是郿县孟西白三族。
“经查证,郿县孟西白三族勾结当地官员,蒙蔽视听,又巧立名目,侵吞有功之士田产。查实之后,又聚众拒捕,行造反之事。
数罪并罚,判孟西白三族之族长,五马分尸,并夷三族!”
“行刑官,验明正身,即刻行刑!”
李斯抬起了头,神色冰冷的宣判了这些人的结局。
咚咚咚咚……
伴随着雄浑的鼓声,战马发出了高亢的嘶鸣,奋力刨动四蹄。那粗壮的麻绳陡然绷直,在白河与孟启惨烈的叫声之中向前奔跑。
殷红的鲜血与惨烈的一幕,惊得不少人连连后退。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今天,涉案的各族人员加起来拢共一万七千二百一十四人尽皆在这渭河之畔伏法。鲜红的血液将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继商鞅之后,时隔百余年,大秦用刀锋再次在这渭河之畔树立了秦法的威严,拉开了变法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