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夜色分明,第二座水神庙再次被破。
这次,是汤溪县的婺江水神庙。
婺江水神发兵讨伐辰曦,将他赶走之后,这座水神庙建成还没有多长时间,便再度被民怨击碎。
有金华县百姓投石问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不甘于人后。
婺江水神能降雨之时掌握百姓生死,以水兵巡逻,婺江两岸百姓连取水灌溉都不敢。
这样的怨愤,在婺江水神拒绝降雨之后,便一一反噬其身。
辰曦看着婺江水神的神庙被砸碎,然后自己的神像被重新供奉到庙宇之中。
这次,便是光明正大的被迎回来。
他的庙祝站在曾经的庙宇前,感慨万分,但仍旧叹息道:“我知道大家求雨心切,但龙神大人为婺江水神所驱,只恐有心无力。”
百姓愤怒不已,问道:“难道就没有惩治这水神的办法吗?水神无道,欺压龙神、迫害百姓,就没有神明能治吗?”
老婆子早已得了辰曦的示意,道:“要迎回水神,就只能告御状了。”
“告御状?”众人不解,道:“皇都远在千里之外,我们哪里见得到皇帝?”
“难道是天帝?”
老婆子摇了摇头,道:“我们见不到皇帝,也见不到天帝,但我知道婺江水神归钱塘君管辖,我们可以向钱塘君告状。”
他们并不是认得钱塘君。
祭祀乃是国之重器,并非人人都有资格祭祀。
且不论天神,便是地神、水神,百姓祭祀也只是模模糊糊代指神明,并不清楚其中关窍。
但此刻老婆子开解,便令他们明白,钱塘龙君乃是管辖婺江水神的大神。
老婆子道:“钱塘君是水中龙君,不能随意祭祀,要足够盛大和诚心。”
众人道:“我们这些泥腿子,能有什么供奉呢?”
老婆子道:“有什么供什么,要的是诚心。”
于是便商量着,用三天时间为钱塘君搭台,请县中百姓广为祭祀。
汤溪龙神深得人心,这是人们自己肉眼所见的神明,曾为他们解除水患。
来得人足够多,就足以弥补规格的不足。
宫梦弼早已将祭祀钱塘君的关窍告诉辰曦,又由辰曦转述给老婆子,以免犯了忌讳。
其实以宫梦弼与钱塘君的关系,直接修书去告状是最方便的。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宫梦弼并不想令钱塘君为难,人情也不是这么用的。
婺江水神做的事情可大可小,其中有得是辩驳的余地。
婺江水神不是傻子,要是没有开脱的余地,哪里敢做这些事情。
宫梦弼要找他麻烦,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又不想搭上青瑶仙子乃至神女的人情去钱塘君面前告他的手下,才有了这迂回的手段。
不过要真把婺江水神按倒,仅仅靠目前这些事情,还力有未逮。
宫梦弼回转了水府,与几位大将军一起向婺江水神禀报水神庙被破一事。
宫梦弼自己未曾开口,只是不小心说起此事,年大将军便积极表现,道:“主公,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金华百姓砸了主公的庙。”
婺江水神一掌拍在玉椅上,道:“刁民安敢辱我!”
年大将军道:“主公,那些刁民被官服抓起来了。”
婺江水神这才勉强出一口气,道:“坏本神的庙宇,正该狠狠治罪。”
年大将军低头道:“但是又被张太守放出来了,张太守说……说……”
“说什么?”婺江水神骂道:“快说!”
年大将军心中又开始后悔,不该抢了水月的话说,如今惹恼了主公,只怕讨不了好。年大将军偷偷看向宫梦弼,宫梦弼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
年大将军只好道:“张太守说您渎职滥权、枉为水神,因此不治那些刁民的罪!”
啪!
玉椅的扶手被婺江水神生生折断,他怒不可遏,人相也渐渐消失,化作头生双角,两鬓青毛的龙相,怒吼道:“老匹夫!竟敢害我!”
婺江水神当然明白张太守的用意,更知道这祸水东引,分明是把他当做靶子来发泄民愤,汤溪的水神庙被毁就是明证!
甚至再往深处想,砸了他神庙的主意,说不定就是张太守自己出的。
婺江水神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道:“老匹夫害我,我要问他要个说法!”
他鼓动风云,顷刻间,便刮起大风,黑云滚滚,压向金华城。
看着这天象,百姓反而喜笑颜开,只以为要下雨了。
但云层之中只见婺江水神化作青蛟飞腾,落在府衙之上,呼道:“张文玉速来见我!”
张太守见这黑云滚滚,冷笑一声,推开门走了出来,指天骂道:“婺江水神,你在城中施法,想要杀官造反吗?”
婺江水神冷冷道:“张文玉,我看在花音的份上,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鱼肉百姓。如今你过河拆桥,指使刁民坏我庙宇,是何居心?”
张太守哈哈大笑,道:“求雨不得,是百姓破了你的庙,与我何干?你活该!”
婺江水神勃然大怒,伸手朝张太守捉了过来。
天上的云层化作巨手朝张太守抓了过来,张太守吓得亡魂皆冒,连连后退。
但正是此时,一柄长剑当空飞来,刺在云团大手上,将这云气刺得飞散而起,又飘到天上。
战马拉着车辇到了府城上空,金华城隍从车辇中走了下来,笑道:“水神好大的火气。”
婺江水神龙角龙面,乃是威严神相,看向金华城隍,便眯了眯眼睛,道:“你倒是来得快。”
金华城隍伸手将长剑召回,道:“不得不来,你到府城捉朝廷的太守,已经过界了。”
婺江水神龙须飞舞,身边风雷涌动,道:“张文玉坏我庙宇,破我香火,我岂能干休!”
金华城隍看向张文玉,便瞧见这位张太守阴沉着脸,目中凶光闪烁。
金华城隍眯了眯眼睛,笑呵呵道:“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我做个和事佬如何,请二位收敛怒气,坐下详谈。”
婺江水神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
张太守回以冷笑,道:“你渎职滥权,收受香火却不肯降雨,被百姓砸了庙,与我何干?”
轰隆一声雷响,电光刺向张文玉。
金华城隍连忙上前拦住电光,大袖一卷,被电光烧得焦糊一片。
金华城隍看着焦糊的衣袖,皮笑肉不笑道:“婺江水神,袭击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