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那所黑心医院里，孟父因为车祸而受伤的双腿被医生诊断为了瘫痪。
    瘫痪的这件事，才是真正让孟父一蹶不振，一心求死的心病。
    如今真相大白，孟清棠这才露出释然一笑，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父亲，因为这件事她刚才知道，也许孟凡和父亲都不知道这件事。
    亦或者，父亲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不忍心接受它。
    她很多时候在想，欠的那些债可以由她和孟凡还，也有能力承担起家庭重担，她可以照顾奶奶。
    而债主也并不着急，因为利息高，所以宽限了很长时间，足够让孟家还清债务。
    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哪怕是还到死去的那一天。
    所以一切还是有希望的，但……孟清棠发现，父亲好像有些自私。
    为什么要留下他们独自一个人去见母亲？
    一时间，孟清棠低着眉，明显闷闷不乐。
    程歌早便注意到了孟清棠的不对劲，但她也猜出了大半，并未着急出声安慰她，而是看向了唐凡尘。
    给对方交汇了一下眼神，意思很明显。
    唐凡尘见到程歌暗示的眼神，便清了清嗓子看向神情低落的孟清棠。
    “呃，言归正传，我就简单跟孟小姐说一下你父亲的情况。”
    “根据我之前的检查来看，病人的腿的确在一年前就已经好了，正如程小姐所说的，那家医院给你父亲换了药。
    但他们也有些良心在，但不多，病人的腿并非瘫痪那么严重，而是骨折，伤势并不严重，在前年就已经被那家医院接上了。
    不过那些赚黑心钱的所谓医生们为了能在你们身上捞到前，所以伪造了检查报告，谎称是瘫痪，而且需要大量药物维持生命体征。”
    “那时候的孟小姐也许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所以当时的孟小姐，应该一下就相信了吧？”唐凡尘不急不慢地说道。
    他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低着头魂不守舍的孟清棠耳中，更是令孟清棠震惊。
    正如唐凡尘所言，当时的孟清棠还真信了那些人的话，就连伪造的报告单都信了。
    甚至，都骗过了孟凡……？
    但不巧的是，当时的孟凡对这件事并未太多关注，而是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去了外地。
    孟清棠的沉默让程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被骗了那么长时间，心里一定不舒服吧。
    不过好在只是钱搭进去了。
    孟父若是也……那孟清棠估计很难走出来。
    “现在，主要是病人的心理方面，只要解开心结，病人才是真正的痊愈。
    自我介绍一下——”
    唐凡尘话落，站在一边的男医生便接着说道，但话还没说完，便被程歌打了岔。
    “别介绍了，正事要紧，忙完再介绍也不迟。”
    到时候再介绍，岂不是更有成就感？
    听到程歌的话，男医生张开的嘴僵住，随后无奈叹出一口气，挤出随和地笑来。
    “……好的。”
    果真，在程歌面前，还真装不得一点儿。
    房间内氛围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在男医生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跟着唐凡尘一起走了进去，留着一条门缝。
    小客厅内，程歌纹丝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事不关己的样子。
    孟清棠见程歌并未打算走进去，便难免好奇的问了句。
    “程姐，您……不进去吗？”
    所以程歌带她来医院，真的是字面意思么？
    孟清棠原本还以为，程歌能治瘫痪呢……
    对于她的问题，程歌淡然摇头，又看向了她。
    “你呢？不进去看看？说不定你们之间的关系会缓和？”
    程歌平淡语气响起，尾音浅浅上扬，面上风轻云淡。
    闻言，孟清棠顿了顿，随后便抿笑摇摇头，“不了，我还是不自讨没趣了，我爸他应该不想看见我……”
    “为什么？”程歌又是问。
    孟清棠声音低缓沉吟，“自从他受伤卧病在床后，我每次去看他，他都会不耐烦的把我赶走。
    我不想进去，让他再把我赶走。”
    说着，便苦涩一笑，脸上表情落寞。
    空气静默下来，逐渐变尴尬。
    许久，程歌这才悠悠出声，“随便吧，你们迟早得见一面。”
    程歌不想管太多，孟清棠的事情她已经着手太多了，她父亲的事情办完之后，程歌就不管了。
    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孟清棠的老板，太过问她的事情，不太好。
    眼下孟清棠和她父亲之间的感情，最后能否缓和关系，程歌就算是她老板，那也插不了手。
    如若真的让程歌插手，那程歌估计会直接拿枪指着她父亲的脑门逼迫他们之间变得融洽。
    程歌话音落地之后，便听见门缝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斥声。
    “出去！我就是个废人，我还活着干什么？！”
    这道声音孟清棠很熟悉，正是孟父。
    闻言，孟清棠下意识担心起了唐凡尘两人。
    她父亲脾气不好，他也是抱着一心求死的心态来治疗的。
    万一被他语言误伤到了……
    孟清棠坐不住了，有些匆忙的站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方才的唐凡尘和心理医生此时正站在床尾。
    见孟父情绪激动，正打算安抚，但已经进来的孟清棠抢先了一步喊出声。
    “爸！你能不能配合医生听话一点？你没瘫痪，是那群人在骗我们……”
    当视线在触及到病床上的中年人时，孟清棠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就像有人在狠狠抓着她的心脏。
    这才一个月不见，父亲就消瘦了那么多……
    此时孟父的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一个骨架子，面中凹陷，肤色蜡黄……
    垂在孟清棠视线下的手腕，此刻也被包上好几层纱布，看样子奄奄一息。
    可方才那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又确实是他喊出来的，可见，他并没有孟清棠想象中的那么虚弱。
    但正因孟清棠这句话，让病床上喘着粗气的孟父狠狠愣了下，随后又是吼出一道怒气冲冲的话来。
    “老子什么时候需要你教训了？我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如果我没瘫痪，那我的腿为什么不能动！”
    “我现在跟废物有什么区别？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回去，滚回去！”
    不过，话音还未落地，便听见孟清棠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的腿能动，只不过是你一直认为这条腿废了。
    久而久之，就让你真的以为你的腿废了。”
    “是你自己导致的自我催眠，还有，你不止是个废物，还是个懦弱自私的人。”
    说罢，程歌便冷脸双手揣着口袋，冷眸朝孟父投去波澜不惊的目光，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