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冷静吓到了诸位亲王。
不是觉得他冷酷无情，而是怕他被接连刺激到疯魔。
宫中的事情他们也探听到了不少。
太后逝世，皇后因戕害嫔妃、残害皇嗣被废黜，接连两位嫔妃也殒命，两位怀有身孕的嫔妃还小产了一位，如今……更是要失去一位长成了的皇子。
这些事情，单拎出来都有点超纲，更何况是发生在同一天里。
可胤禛经历了大起大落，因病症身体有些虚弱，感情也有些匮乏，他对着诸位亲王与苏培盛继续问道，
“宫里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几人相顾无言，苏培盛此时上前，略带犹豫的汇报道，
“这……储秀宫的宋嬷嬷来报了次平安。”
“说是，懿妃娘娘听闻您于养心殿中昏阙，大惊失色、惊动了胎气，所幸无事、母子俱安，让您勿念。
前儿个不久，还又送来了一盅安神定心汤，和一锅鸡丝粥、小菜，奴才都让御膳房温着了。”
听到这些，胤禛叹了口气，只道，“懿妃历来淑慧。”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只有她……
明明自己还怀着双胎，每日辛苦、难受的很。
可遇到了问题，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家人，第一想着的也都是他。
不怪他偏爱来的快，就这样的一家人、就这样的家教、这样的心性，如何能让人不爱。
文鸳她活该受尽宠爱。
想到懿妃，胤禛的心情好了不少。
让弟弟们看了那么多家丑，也是时候让他炫耀炫耀扳回一城了。
如是想着，胤禛并没有让他们下去办事，而是留到，
“弟弟们也尝一口吧，储秀宫的小厨房，可是好手艺。
今后怕是要操劳好一阵子，提前补补，免得也像朕一样，操劳过度、急火攻心啊。”
胤禛的病弱，与少见的讲掏心窝子的话，让几位亲王甚是惊讶与惶恐。
恒亲王当即拱手，赞叹道，
“兄长的一片心意，臣弟定然欣然享用的。
懿妃娘娘贤良，堪为后宫表率，乃兄长的幸事，更是大清的幸事。”
都说老五憨，但老五不蠢，他是内秀。
瞧着，胤禛听完他的话，一张老脸都要笑歪了。
本以为是简单的一口心意，但摆盘上来后却并不简单。
安神汤更像是咸口的热茶，放在茶碗里喝上几口，顿觉一股暖流自肺腑往脑上冲。
一碗鸡丝粥，看着寡淡，但尝上一口这鲜味属实让人欲罢不能，怎么能这样香！
小菜有凉拌槐花、笋干老鸭、清蒸鲫鱼、油渣蛋羹。
量都不多，但胜在精致鲜美，且每一样食材都是春季最应季的。
槐花香甜，新笋鲜嫩，老鸭、鲫鱼肥美而不腻、滋补而不旺火气。
哇——
病了，都能吃的这么好吗？
几位亲王俨然已经不敢想，皇兄平时在宫里都过着什么样子的神仙日子。
毕竟御史台是弹劾过的，帝王每日流连于储秀宫与延绵后嗣不利。
我可去他的吧。这换谁，谁不住那啊！
尤其是爱吃的恒亲王，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下次再有御史无事生非，他第一个站出来为兄长抱不平，然后借此邀功去换一些储秀宫的小厨房菜谱。
斯哈斯哈。
亲王都是自小接受鸡娃康熙帝的教育，食色性也什么的统统没有。
这份美味佳肴，着实是让他们大开胃口。
“皇兄，您病体不宜多用，剩下的臣弟就替您分忧了。”
“……”
和谐的用餐氛围很快就结束了。
胤禛做了最后的事后细节处理安排后，便又喝了药休养去了。
碎玉轩中为了请太医而受伤的宫女名叫崔槿汐，经过血滴子的调查胤禛知道她曾受过纯元皇后的恩惠。
如今受伤便也不依继续当值，胤禛便把她安排进了太庙，只做日常供奉庶务管理。
毕竟她也算是忠心耿耿、护主有功，既然莞嫔一心要去寺庙，那她也就不用跟着去了。
莞嫔既然想走，那就走，一日都不要多待。
当下胤禛便勒令，让莞嫔于今日宫门落下前离开紫禁城，把碎玉轩一干物件一应带走，绞发为尼入甘露寺修行。
禁止废后乌拉那拉氏出行太后丧仪，无旨不得擅自离开宝华殿。
两位嫔妃的丧仪同样从简，一切以太后为主。
华嫔追封为敦肃华贵妃依照贵妃规格下葬、而端妃则并未有变动、没有追封、亦没有抬位。
同样都是死，胤禛对年世兰的怀念，与对耿月宾的完全不同。
他知道年世兰是为他而死的。
现在想想昨天晚上年世兰最后来见他时，双眼中全是不舍、却也有着决绝。
所以他才意难平、才会缅怀。
可端妃不同，她的算计、她的权衡，明显到都不做任何的掩饰。
胤禛忽然很害怕端妃这样的女人。
能隐忍、心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是受害者，但胤禛却提不起任何的同情与唏嘘，他只感觉这样的人死了也好、留不得。
自私是人的天性，越多的细节被不经意间暴露出来，只会让帝王心中的自私无限的放大。
胤禛的所思所想，全在文鸳的算计里，分毫不差。
年世兰的好感，会被她接盘吞没。对端妃的忌惮，会让后续所有娴静如兰的女子为胤禛所提防。对莞嫔的错付与被辜负，会让他再也提不起找纯元手办的想法。
既然如此，他找再多的安陵容同款狗子，又有什么可值得畏惧的？
而她还能沦落到让胤禛去找她代餐的地步？
似她者，死。
*
后宫变故太快，仅仅是一个晚上，大厦便骤然倾倒。
齐妃跪在后妃首位，拿涂满着姜蒜汁的帕子擦着眼，哭着哭着、都要笑了。
太后死了，皇后没了，四阿哥也重病。
后宫之中，只有她的三阿哥。
最年长，也最为尊贵。
而论后妃资历，没有了端妃，她才是自潜邸起侍奉君侧的，这继后之位的已如探囊取物。
不过此刻齐妃却自觉清醒。
她可是记得宜修还是皇后时曾说的，懿妃不是个简单的好东西。
虽然她看不出来，就觉得懿妃这个小姑娘不像是能翻起风浪的模样。
但，齐妃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大权在握，懿妃既然能让宜修那样忌惮，她也得早点做准备。
最好是让她生不出来，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她、威胁她儿。
只是该怎么做。
齐妃脑中想着，如果是皇后该如何做。
麝香、红花，然后……喂到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