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陈氏并不怕他与崔幽幽玩什么花样,从容的将怀里的婚契拿出展在他面前,“婚契上写的是宁氏嫡女与谢氏嫡子。高氏那个贱人在岚西郡没撑多少年,病死在了老宅中,我已经给谢辰星写信让他上离都。”
谢云星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谢陈氏看他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中的婚契上,知道他想做什么,在他出手抢之前就将婚契收回袖中,“如你所猜想的那样,等谢辰星到了离都城,我亲自去崔家告诉他们,谢辰星养在我名下,他也是谢家的嫡子。与宁家婚契上写的并非谢氏三郎而是谢氏五郎,如此,我们谢家欠宁七的也还清了,她仍是我们谢家妇,你大人也不算言而无信。”
“母亲!你怎可如此糟践宁七,又怎可如此糟践儿子的心?”少年双眸微红,偏又倔强的不肯落泪,瞧起来可怜兮兮。
“糟践?”谢陈氏笑起来,“婚约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七于你并无益处,只会成为你前途的绊脚石,我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既然你说宁七于我谢家有恩,那我们自也是不好做那等子忘恩负义之人,你庶弟尚未成亲,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不妨你娶崔家女,他娶宁氏女。如此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谢云星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嘴中不停呢喃:“原是如此......原是如此!难怪五郎每次都说我天真,原是如此!”
谢云星起身,不再以弱势示人,他身量高大,谢陈氏只堪堪到他肩膀,如今骤然起身,倒是带了几分威压来。
“儿想要的东西,阿母从不给我。既如此,儿自也不会再给阿母想要的。”
谢陈氏心中微微警惕,“你能如何?”
谢云星嗤笑一声,满目不屑,倒是真真正正的有了几分谢陈氏的影子,“阿母想要的自始至终就是谢氏荣光,满门荣辱,所以才不顾儿子苦不苦累不累,硬逼着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既如此,我倒不如即刻递交辞呈,做个白身。儿子不信崔尚书会将悉心教养的嫡女许配给一介白丁!”
“你敢!”
谢云星漠然的看着谢陈氏气急的模样,冷笑一声,“儿子一直都知道母亲最怕的是什么,可儿子从未以此要挟。往日您逼着我读书,说是为了我好,那便也罢了。母亲的关心,儿子也从未奢求过半分,既然母亲连儿子最想要的都不愿意给,那干脆谁都别想要!我不要我的阿甯,你也别要谢氏陈氏的荣光!”
谢云星已然是穷途末路,破罐子破摔了。谢陈氏知道自己逼得狠了,试着说软话,“为了一介商贾辞官,何必呢?往日如何严寒的天气你也从未放下过书本,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大好前程吗?”
“儿子早就说过,我想要的母亲曾不愿意给我,那如今儿子想娶的人,自是想尽办法也要护着。”
少年双目通红,再没了往日稳定的情绪。
“你......”谢陈氏看着儿子疯癫的模样,一时半会儿竟反应不过来,“你真是疯了!”
谢云星不再与母亲纠缠,他绕过谢陈氏,门口看守的小厮刚要拦,谢云星直接推开。嫡妻都要变成别人的了,还要什么君子风度。
谢陈氏等祠堂归于静寂,她才反应过来,迅速跑到门外,“来人,拦住公子,不允他递交任何书信出府!”
谢云星刚走出没多远就被家丁护卫拦住,他身量高,却也抵不过那些有武艺傍身的家丁。不消片刻,他就被人制住,被迫跪在地上冷眼瞧着谢陈氏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次不仅是谢云星自己被抓住,就连整日跟在他身边的长随书林也被人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谢陈氏这是显然连书林都信不过了,干脆一起绑了起来,以免书林出去寻救兵。
谢云星并没有过多反抗,只是盯着母亲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母亲以为将我软禁就能瞒过翰林院吗?”
他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书林是个忠心的,绝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谢陈氏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方才那些陈词险些将我震住,倒是小瞧你了。你是不是以为书林忠心,绝不会为我所用?”
谢云星倔强地别过头,不肯与母亲对视。
谢陈氏不急不缓的蹲下身子,戏谑的盯着他倔强的模样,“书林确实忠心,可他也有家人。三郎,今日我就教你一个道理,任何利益的诱惑,都不如威胁来的稳妥。”
书林跟在谢云星身边这些日子,深知自家公子最是脾气温和,像圣人一般。却也深知谢陈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恶毒的妇人。听其提及自己的家人,他满目惊惧,剧烈挣扎。
谢陈氏一脚踩在书林身上,止住了他的挣扎,“去翰林院替公子告假。”
书林知道谢陈氏这个疯妇若是生气,什么都做的出来,也不敢再抗拒,只能乖乖点头。
而自己被放开后,谢云星那失落的眼神他不敢直视,只能低头道歉,“对不起公子。”
书林离开后,谢陈氏吩咐手下的人将谢云星看好,不准他再出祠堂半步,自己则下了一封拜帖送到崔尚书府上。
翌日她拿着那纸婚契去崔尚书府,见到崔王氏时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两个月,崔王氏仿佛老了许多,那双眼中没了精气神。
“谢陈娘子来的正是时候,你若是不来,过两日我也是要去拜访你的。”
“崔王娘子这是怎么了,瞧着怎如此憔悴?”
崔王氏带着她,“请谢陈娘子移步随我来。”
谢陈氏狐疑的跟着她来到后院,到一个屋子前,还没踏进去,屋中浓烈的药味就已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掩鼻,这药味实在是熏得厉害。
只是崔王氏径直走了进去,她也不好在外面,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绕过屏风,谢陈氏看到了正在喝药的崔幽幽。崔幽幽那张小脸上毫无血色,就像是即将破碎的陶瓷娃娃一般,她身边的翡翠喂她喝药,也是进去半口吐出来半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我的天老爷啊,崔姑娘这是怎么了......”
崔王氏掩面痛哭,“如谢陈娘子所听到的传闻一般无二,我女儿与你家三郎八字相克,这是已经寻高人算过了的。这门亲事若是再不退,只怕我可怜的孩子就要这么去了......”
谢陈氏心中大骇,她本以为都城中的那些市井传言是崔幽幽和谢云星故意放出来,不过是凭空杜撰,谁知这崔幽幽竟真的病的下不来床。
他们没有撒谎,难道崔幽幽与谢云星,真的八字相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