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姑娘家深夜进男人的卧房算是怎么回事,宁宓转身拉门要离开,发现无论怎么用力她都打不开。
似乎是她的动静将屋内的人吵醒,屏风那头白行虚弱的轻咳了一声,“水......”
宁宓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门被人从外面锁住,屋里的男人对自己和母亲妹妹都有恩情,他如今身受重伤,屋里就他们两个,总不能......他要一口水都没有吧。
宁宓只能硬着头皮问:“你穿好衣服了没有?”
白行一听是宁宓,立马来了精神,偷偷坐起来开始穿衣服,“没有呢。”
“穿好衣服我给你倒水。”
“好。”宁宓从少年的语气中听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喜与期待,还有一丝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乖巧。
过了片刻,白行穿好又盖好,这才对宁宓道:“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宁宓绕过屏风,看到了穿戴整齐且盖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自己。
宁宓倒了杯茶,递到床边却不肯弯腰喂他。
白行眼中的亮光渐渐湮灭,转而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宓,我都重伤在身了,你竟连弯腰递口水喝都不肯。”
宁宓却并没有被他的表面所蛊惑,“少来,我没见过哪个能自己穿衣的人起不了身自己喝不了水的。”
白行扁扁嘴,也知装不下去了,只能起身自己将那杯茶接过来。
宁宓看他乖巧,想到他白日里说的,略有几分不自在的问:“厨房在哪儿?”
“你饿啦?”
宁宓看他双眼水灵灵的,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也没那个精力去与他争辩,干脆直接点点头,“嗯,我饿了。”
白行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来,“不过我家的厨子比不上三叔公家里的,他们做饭略......难吃。”他突然掀被下床,“我找我三叔公借个厨子来。”
“白行!”宁宓叫住他,“我自己会做。”
白行挑挑眉,“若我没记错,你嫡母是脾气最温和的人,应当不会苛待庶女。那你怎么会做饭呢?”
“我姨娘会做些糕点,我小时候站在旁边看,也会一些。”
“可你是客人,哪家待客也没有让客人亲自下厨的道理啊。不如我让下面人跑一趟,去三叔公那里买些你爱吃的。”
“白行!”
白行察觉她有些生气,有些摸不到头脑,“就......非要自己做啊?”
“厨房在哪儿?”
白行无奈,只能带着她来厨房。
他半倚在墙上看着她熟练的忙碌,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你还会做这些?”
“姨娘很爱我大人,年轻时大人曾夸赞姨娘的面做的好吃,我姨娘那段时间就常常给我和四姊做面吃。”
“那后来呢?”
“......”宁宓清晰的记得那段时间天天吃面,她都要吃吐了,几次抗议无果,最后还是素来少言寡语的宁安受不了了开口说宁泽就算爱吃也架不住吃的这么勤,总会厌烦的。柳氏一想宁安说的有道理,这才作罢。
白行既然问起,这段痛苦回忆她总也不能真说出来让他嘲笑,便撒了个谎:“后来姨娘觉得常常做面做烦了,便不再做了。”
“哦。”
一碗面下锅,宁宓放着要用的调料,香味渐渐飘出来。
白行昨夜厮杀,白天又躲在柜子里等着宁宓来找,本来伤得不重,可不知为何染上了风寒,如今晚风一吹,轻声咳嗽起来。
“白公子,你命很硬吗?”宁宓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口墙边吹风的人。
白行吸了吸鼻子,转身将门关上。
“我这也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吗?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开着门让他们看到我们在做什么也就不会那么多误会。”
“方才在你卧房不也是关着门独处的吗,你怎么那时候不喊我把门打开?”
白行挠了挠鼻子,略带了点鼻音,“我们待的时间不长,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为什么?”
他双手撑在桌上,笑眯眯的侧首盯着她,“我没那么快。”
宁宓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是看他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微微皱眉看着他。
看她不理解,白行想起她尚是闺阁女子,不懂也是正常。女子之间顶多聊聊绣花做茶之类的,不似男子,到了一定年龄,就算是没有那些实战经验,好友们也会多多少少在酒桌上说起来。久而久之,小白也能懂一些。
“没什么,你做的面闻着还挺香的。”
宁宓将面盛出来放在桌上,拿了筷子递给他。
白行直愣愣的看着那碗面,似乎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这碗面是做给他吃的。
“给我的?”
宁宓看他愣了半天,不耐烦的要把碗端起来:“不吃我拿去倒了。”
白行连忙抢过来,“诶诶,不能倒不能倒!小阿宓忙活了半天的成果,怎么能倒了呢。”
白行坐在桌边,看着那碗素面,唯一的荤腥就是那个荷包蛋。他尝了一口面,笑起来,“比我家小厮做的好吃太多了,简直人间美味!”
宁宓也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少油嘴滑舌。”
宁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回想起曾经的初遇,定亲,还有他这次的相救。心中纠结半天,还是道:“谢谢你。”
白行忙着吃面,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还有......”宁宓笑着道,“生辰快乐。”
白行吃面的动作猛然顿住。
上一次他听到这四个字,还是在他五岁时。他的母亲就那样死在了他的怀里,死在了他生辰的那日。母亲的样貌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那只沾满了血的手轻抚上他的脸,气息微弱,满怀爱意的对他说:“行儿,生辰快乐。”
他抬起头,面的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的双眼。热气散去,宁宓的容貌再次清晰。此时此刻,宁宓的笑容大约是他觉得世上最美的风景。
“谢谢。”再低下头吃面时,有滴泪滴落在碗中,消失不见,一如少年隐匿许久的期待。
对世间温情的期待。
“你有小字或者乳名吗?宓字不好,我不想再那样叫你。”
“宓字为何不好?”
“文昭甄皇后相传名为甄宓,虽为东汉时期第一美人,却因战乱而先后嫁二夫。甄夫人一生坎坷,你以名似她,大约不大好的。”
这话曾她也听过,上次对她这么说的人还是谢陈氏。
谢陈氏那年讥讽她虽貌美,却少不得以后要和甄夫人同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