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寺听小沙弥说有香客来,慌慌忙忙的跑过来招待,连连道:“阿弥陀佛,天色不早了,请几位施主随贫僧入寺安定才是。”
“安定?”宁宓皱眉。
监寺经宁宓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可他实在害怕,今日上头下来的命令,他不敢耽搁。偏这家人是个变数,不早些把他们安置好......上头的和他们这一寺人干脆都别活了。
“施主有所不知,青灵山上近几日野狼出没较为频繁,且往日只是夜间出没,近来不知怎么,不到落日便成群结队的出来。几位施主,已近正午,还是快快入寺休息一晚,明日再还家吧。”
那监寺神情慌张不似作假,宁袁氏也明白野狼伤人有多严重,当下也不敢耽搁,让宁宓带着宁甯先进去。
“不,阿姊,我要回家。”宁甯只看了一眼青灵寺上空笼罩的黑雾,一个劲儿的往宁宓身后躲着,不肯往寺里面走。
宁宜还没下车,宁袁氏上马车要把她带下来,宁宜却也一个劲儿的往后躲,“母亲,我不下去,我害怕。”
“害怕?”宁袁氏微微皱眉,宁甯无论如何也不肯往里面走,宁宜又不肯下车,看来这青灵寺真的有些问题。“青灵寺佛门重地,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去的。慢慢乖,快跟母亲下去,以免遇上狼群。”
宁宜也不肯宁袁氏拉自己,“我不要,会死人的。”
“胡闹,你方才没听到监寺说吗?不进去,难道想被野狼分食不成?”
宁甯与宁宜两人都不愿意进去,宁宓知道宁甯的眼睛从小就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如今也感觉两难。监寺说不进去,等下午就会有狼群出没。可若进去......宁甯这个能通灵的人死活不肯进,宁宜也一反常态,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东西呢。
二人僵持之际,就听远处一声声狼嚎。宁袁氏心里一惊,马夫小厮也是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嫣嫣,将蛮蛮带上马车。”
宁宓不敢懈怠,连忙哄着宁甯上了马车。宁袁氏见状便让车夫驾车直接进寺。
往日来青灵寺上香的香客为了向神明表现自己的尊敬与虔诚,一般都会到了寺门前就下马车亲自走进来。今日实在是形势所迫,宁袁氏在马车上双手合十,连连向神明祈求宽恕自己与家人的罪过。
宁甯被宁宓抱在怀里,浑身抖如筛糠。
宁宓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蛮蛮别怕,青灵寺是佛门重地,定不会有事的。”
宁甯却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的往宁宓怀里钻,试图以这种方式来隔绝她听到的那些冤魂的呼唤。
寺外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宁甯跟在宁袁氏身后,看着母亲上香虔诚的背影。再抬头去看那尊佛像,周身散发着微弱的金光,这大殿内是唯一没有冤魂的地方。
宁袁氏上完香后就要回厢房,宁甯却怎么也不肯走。
“蛮蛮,听话。”
宁甯却边后退边摇头,“我不要,这里安静。”
出了大殿门,耳边就是无数孤魂野鬼的哀嚎,吵得她脑袋疼,她不想出去。
宁袁氏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大理解宁甯的意思,“什么?”
监寺自入寺门起就注意到了宁甯,眼下小姑娘说这里安静,他大约也猜到了七八分,只在母女交谈之际拿了一个荷包递给宁甯,“施主被亡物所扰,不妨带上这个香囊,能保施主两天清净。”
宁甯却没有伸手接,只看着。那荷包在宁甯眼中发出微弱的金光,和佛像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宁宓见宁甯不肯接,笑着为她解围道:“圣僧有所不知,小妹被亡物所扰非凡物能解的。”
这话是将这荷包当成了安神凝气的香料了。
监寺被人误会也不恼,笑着回:“施主未用,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凡物?”
宁宓还要再解释,宁甯就已经接过,“多谢圣僧相赠。”
宁宓小声问:“蛮蛮,你真的用得上啊?”
宁甯点头,“里面应当是开过光的符,我方才没接只是有些奇怪。符咒一类的应当是道家精通,怎么佛门也有。”
宁袁氏见状更加感谢监寺,又添了三百两的香油钱。
几个小辈跟着小沙弥去自己的房间,宁袁氏跟在她们后边,监寺却突然叫住她:“施主留步。”
“圣僧唤我何事?”
“令爱双眼异于常人,且命中坎坷。若当真是掌上明珠,令爱如今的这段姻缘还是趁早作罢,才能保住一方平稳。”
宁袁氏有些不大明白:“圣僧的意思是......”
“门不当,户不对,便会有人阻挠。轻则入狱,重则灭族。还望女施主三思,务要执迷。”
宁袁氏从未说过宁甯与谢三郎的婚事,这监寺她也见过无数回,怎么这次突然拉住她要她与谢家退亲呢?
“可我家与谢家结亲,就是想借助姻亲来为我儿五郎铺路。也是为了摆脱这商贾的贱名,苦心布局十几年,怎可......”
“贵贱与否自有命数,操之过急反而会丢了性命。”
“丢了性命?”宁袁氏慌张起来,“可我家若是提出退亲,定会有损家中女眷声誉,我儿二娘四娘皆已出嫁,六娘待嫁。若是退亲,外人指指点点,出嫁的女儿在婆家怎么过,未出嫁的女儿又该怎么活啊......”
“自是不需你们开口,三年后便有契机,届时你们应了便是。”
宁袁氏闻言才放心,福身道:“多谢圣僧提醒。”
监寺也只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瞧着宁袁氏远去的身影,还是摇了摇头,低喃道:“孽缘一世又一世,求了一遍又一遍。逃不掉,躲不开啊。”
宁袁氏到时正巧看见宁甯与宁宜僵持,上前问询:“这是怎么了?”
宁甯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是她!她非要与我住一间!”
宁宜可怜兮兮的用帕子擦泪,见宁袁氏过来,先是福身:“敬请母亲康安。”而后才柔柔弱弱的道:“母亲,是慢慢无礼了。”
一人强势,一人柔弱。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宁甯讨厌,宁宜可怜。可宁袁氏不会,她是宁甯的生母,多多少少是偏向自己的女儿的:“怎么了?”
宁甯道:“小师父方才已经说过了,慢慢年幼,她的厢房便紧挨着阿母。我六姊最年长,六姊睡在最里面,我与六姊的厢房挨着。慢慢不知为何,她突然非要与我同睡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