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苦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宁甯那头还在问着，谢云星捧着书，一言不发，却也读不进去书。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谢云星身子越发接近成人，宁甯也逐渐长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谢云星望着宁甯已经有些不大一样，有些微微脸红，便离宁甯远些再远些。
宁甯一概不知，只满心以为谢氏郎君端着他的礼节，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便也顺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的试着远离，自此，二人说话便隔了一两人的距离。
“再过几日，我就要启程去离都城参加会试。”
宁甯在海棠树下微微怔神，“三年竟过的这样快吗？”
“是啊，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阿甯长大了，我也该去离都城奔赴我笔下的战场了。”
宁甯忽而笑起来，“总听五兄常叹科举之路艰难，文章之差便会相隔千百人。各地学子自家乡奔赴都城，为的就是中榜光宗耀祖，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寒窗苦读。谢三哥哥，你是个有才华的，那我便祝你......蟾宫折桂,金榜题名,魁星点斗,独占鳌头。”
谢云星听着这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贺词，不禁笑出声来：“怎还是和三年前十岁时的贺词一样。”
宁甯微微低头，有些羞涩，“这三年常跟着五嫂学那些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的规矩，也没再听谢三哥哥你教我什么贺词。”
“难怪每次我来，你都急匆匆的从后院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些。”
宁甯轻轻点头，其声如山涧溪流温润动听，“阿母与嫂嫂说若我不细细学这些规矩，等来日成婚，不仅要被那些贵妇奚落，还会让郎君面上无光，回到家中说不定还得被婆母捏了把柄站规矩。我也不喜欢这些，可我没有办法。”
听着小姑娘的抱怨，谢云星想到的是自己幼时被谢陈氏拿着板子没日没夜的监督，饮茶，行走，乃至躺下休息，事无巨细，半分容不得差错。他抿了抿唇，尝到了一丝苦味，“学礼很苦，阿甯受累了。”
春风拂面，宁甯静听着风声，一时之间竟不知要接什么话。
“等我红榜高中入朝堂，有权些，再有权些，你便不用学这些繁琐的规矩了。”
少年已度过变声期，其声音如玉石相碰，清脆动听，那些隐秘的情话自他口中说出，总容易让人信服。
宁甯却道：“为什么？”
“我若有权，那些人自是不敢置喙我嫡妻半句。”
宁甯笑起来，谢云星也只是嘴角含笑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她越发漂亮了，如一簇开的正艳海棠。
直到宁甯被他盯得有些不大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阿甯。”
向来是宁甯甜甜的喊谢三哥哥，谢三郎如此平缓温和的单唤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嗯？怎么了？”
“你可别忘了我呀。”
宁甯哑然失笑，“谢三哥哥说什么呢，我今年冬日可就十四了，又不是什么不记事的孩童，怎么会忘了你呢？”
“我此去大约要很久很久，若是我高中会元，亦或是中榜成为进士，按照东离王朝的规矩，我便应留在都城贡院等待两年后秋日的秋闱殿试。”
那便是再见面就遥遥无期了？
宁甯有些难过，“那你会忘了我吗？”
谢云星在海棠树旁缓缓笑起来，他身穿一袭青衫，衣摆随风飘动。少年眼神清澈而明亮，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阿甯，我会常常给你写信，我不会忘了你的。”
宁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是你教我的话，你也不准反悔。”
宁甯往日在家中如何娇气任性他在隔壁也能隐约听到一二，如今对他这般，谢三郎不仅不觉厌烦，反而觉得她模样纯真可爱，虽娇蛮，却更像撒娇。
“我一生都不会反悔。”青衫少年道。
宁甯心里一动，想到的却是阿母常说的那句一生很长，承诺算不得什么，可以听，但不要信。这本就是个男权时代，男子之间的交际就是喝酒送美妾，女子如同物件儿一般被送来送去。就算郎君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却也抵不过他为了前途而收下娇娘，也挡不住那些权贵的施压。
宁甯小脑袋一扭，轻哼道：“一生数十载，谁能一如少年时。”
谢云星低低笑起来，嗓音难得的低沉，“小阿甯又不信我了。”
她听过他喊自己宁七，听过他喊自己阿甯，更年幼时还听过他喊自己卿卿。小阿甯这样宠溺的称呼从温润如玉的小少年口中说出，总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悸动。
宁甯想抚上自己的胸口，压抑那可怕的悸动，可想起往日自己学的那些手不上胸的规矩，又连忙放了下来，这一连串动作落在谢三郎眼里，以为她不舒服，微皱眉头关切道：“你怎么了？”
宁甯懵懂摇头：“我不知道，听你方才那样唤我，我总觉得心跳的很快。我......我大约是病了吧。”
谢三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这不是病了，这是小阿甯长大了。”
又是这样温柔的声音，又是这样亲昵的称呼，宁甯捂着脸跑开，“你......你莫要这样唤我！这......这不合规矩！”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那棵梧桐树下，宁甯觉得脸上的燥热刚下去，就听隔壁又悠悠的唤：“小阿甯，你听得到吗？”
院儿里的洒扫小厮女使早已见怪不怪，听到谢三郎又在隔壁唤宁甯，纷纷福身退下，青莲绿荷相视一笑，亦是寻借口拉着桃夭一起离开。
一霎时，院儿里只剩下了宁甯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将那股子羞涩压下，“方才我走的急，也没来得及问你路上的盘缠够不够。”
“够的。”谢云星想了想，又继续道：“我与宁伯父商议过了，我会与宁家五兄一同去都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那......那你们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