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惬意之时,就听清脆的女声又响起,“你怎么坐在这儿?”
谢辰星不耐的睁眼,瞧见那貌美的小姑娘,立马收了不耐烦的模样,“你又是为什么站在谢家门口?”
宁甯举了举手里的纸鸢,“纸鸢的线断了,我来捡,正好看到你。”
“这么说,你我相见,乃是上天注定?”
宁甯听出其言语间的轻浮,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什么上天注定,本就是凑巧,我不过是好奇多嘴问一句罢了。你若不想回答,也不必如此轻浮。”
谢辰星有些意外,直起身挑了挑眉:“你能知道我是不想回答?”
宁甯愣了一下,“我又不是个痴傻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宁七姑娘如此了解在下,那说明你我可是心意相通,不若进来坐下喝喝茶?”
宁甯不喜他这轻浮模样,微微冷哼了一声,手中不停地在收拾纸鸢的断线,“哼,你这模样一瞧就是因为前段日子的传言而禁足,所以才在大门口晒太阳。进去就不必了,我家自有我的茶水。”
谢辰星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手上的纸鸢,主动问:“你这断了线的纸鸢打算如何处理?”
“我五兄会修,自是不能浪费。”
“想不到玉簪玉镯都能随手砸摔的小姑娘,竟在纸鸢上如此节省,真是奇也怪哉。”
宁甯别过头去,“要你管?”
她这一转头,谢辰星倒是注意到了她发上的海棠木簪,奇怪道:“往日总见你穿金戴银的满身铜臭之气,戴个玉簪方能显得出半分的高雅,如今怎么总是爱戴着一根木簪?瞧着也不过是随手路边摘得枯木,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怎么如此偏爱。”
手中的纸鸢是宁忠修亲手做的,发上的木簪是宁忠伯亲手刻的。往日的玉簪玉镯是家中万珍阁送来的,意义不同,自然对待也不同。
宁甯气他说自己往日总是满身铜臭之气,反讽道:“你往日驾马行路肆意潇洒,如今怎么偏爱口中这根已经枯萎了的狗尾巴草?”
谢辰星“呸”的一口将那根已经枯萎的狗尾巴草吐出来,站起来与她相望,许是坐的久了骨头懒散,他微微舒展了身子,这才接着道:“自是如你所猜,我大人不准我出门,可我又闷得慌,只能在这门前听一听关于我自己的闲话,也算是一种乐趣。”
宁甯不愿再理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哪有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坏话的,你这人真怪。”
谢辰星抱臂看着那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宁七姑娘似乎较之从前,更加灵动了些,也比从前更爱说话了。虽然有些伶牙俐齿,却也好过往日那些假清高的富户小姐。如此真性情,倒也不算太坏。
刚一躺下,就觉眼前一片黑影,他微微睁开了一只眼,而后不屑的闭上:“三兄安好啊。”
谢云星黑着脸,“你方才在与何人说话?”
“宁氏七女,我未来的兄妇。”
“你即知她是你未来兄妇,为何还要与她搭话。”
谢辰星轻笑出声:“三兄你搞搞清楚,是她自来与我说话的,小弟可从未有过不轨之心。”
“她尚年幼,你莫要诓哄着她。”
“我诓哄她?宁七机敏聪慧,才不会被我诓哄。”
谢云星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她年幼不知事,你别去招惹她。”
谢辰星将胳膊垫在脑下,舒服的闭上眼,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她才多大,我才不会去诓哄那样一个小丫头。”
谢云星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自家庶弟道:“等她知事,我再去诓哄也不迟。”
“谢辰星!”
谢辰星知道他生气,满不在乎,也丝毫不畏惧,掏了掏耳朵,“三兄,小弟年轻,听得到的,你不必那么大声。”
周围静了片刻,谢辰星以为周围已经安静,刚要起身,发现那少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像一般。
“你怎么还在?”
“你往日如何胡闹我都可以装作不知,但你离她远一点。”
“谁?”谢辰星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宁甯,陡然来了兴趣,笑问:“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接近她?”
“因为你行事过于轻浮,我怕被人看到坏了她的名声。”
宁甯可是与谢云星有婚约在身的,若是被人看到谢辰星缠着她说话,定会有那些无聊之人说他们之间有个一二,且谢云星又是他的庶弟,这传出去定是不好听的。
“究竟是你怕她坏了名声还是怕我貌美吸引她,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谢辰星拍了拍屁股上粘的泥土,讥讽道:“谢三郎,怎么如此不自信?若我是你,该是我的就该是我的,任别人如何勾搭惦记也绝不会动摇半分。若不该是我的,就算杀了一个情郎,仍会有千千万万个情郎在后面等着。世上男儿这么多,你杀不完。”
“你现在尚且年轻气盛,等哪日你有了心上人,你定不会再这般想。”
“任他过十年二十年,我仍是谢辰星,我的想法依旧不会动摇半分。”小少年哼着歌曲离开,方才发生的乃至门外人的闲言碎语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谢云星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心里暗暗感慨。
或许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无论什么事,谢辰星从来不会垂头丧气,哪怕是他幼时被谢陈氏苛责怠慢,也不见他掉一滴泪,总是笑眯眯的。
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高氏险些被饿死的那段时间,他看高氏母子实在可怜,曾违抗谢陈氏的令,偷偷装了半个馒头在衣袖里带给他。那时谢云星才七岁,被谢陈氏教的冷漠。他漠视一切,可看到自己同父所出的弟弟饿的嘴角干裂,他又觉得这样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偶尔发了善心,却漠视高氏的生命。
可在他将那半个馒头递给谢辰星时,那小小儿郎却看着那白面馒头看了许久,心里也是想吃的,可最后却抿着唇,一口一口,顺着温水喂给了已经神志不清的高氏。
七岁孩童,若看到自己亲生母亲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定是吓得哭的昏天地暗。可谢辰星没有,每次他来,谢辰星总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高氏身边。
谢云星忽而有些愣神。
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未见谢辰星哭过。
自幼时起,谢辰星就是一个心性坚韧的人,心里更是有一万个注意,对于所有事,他都看得透,看得远。
就连谢陈氏要给他买通房而去找宁甯借钱,也是谢辰星看到猜到的。
谢辰星那夜在微弱的烛火下告诉他那个消息,他一万个不信,谢辰星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去与人争对错的,他懒得与自己争真假,只说:“你若不信,明日且去看你那好阿母会不会去拦住宁家的马车就知道了。”
他不信阿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可谢辰星从不撒谎,更何况还是如此难以启齿的事。
最终他还是去了,也正如谢辰星所说,他的母亲真的无耻到了去找宁七借钱买通房,还将话说的冠冕堂皇。
谢辰星方才那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实则点出了谢云星心底最自卑的地方。
是啊,他怕。
自己样貌平平,宁甯却貌似天仙。他在乎那些人茶余饭后的闲话,更在意谢辰星那顽劣的性子和如玉的容貌。
他怕失去宁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