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甯与三黑一同往声音处望去,看见了宁忠伯战甲未卸,骑着战马,满脸倦意的向他们走来。
“小袁将军!”
宁甯哭着跑过去,却怎么也碰不到高高在马上的大兄。
宁忠伯弯腰拉着宁甯的手,将她放在自己前面,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对三黑道:“人齐了就走吧。”
宁甯坐在前面偷偷抹泪,大兄身上的战甲硌的她背上很疼。宁忠伯的马骑得很慢,远远的被甩在马车后,宁甯身上的疼痛这才有些缓解。
“你看你,宽宽的马车里多舒服,非要娇气过来找我。”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宁忠伯叹了口气,“就快了,等边关平定,西凉议和,东离西凉不会再起战争,我便能回家了。”
宁甯开心道:“真的吗?”
宁忠伯笑着道:“小六竟不跟你说大兄从不骗人。”
宁甯委屈道:“阿母与几位阿姊都不愿提起你,尤其刘蛮报过你的死讯之后,家中上下更是无人敢提起你半个字。”
想到什么,她扭头问:“你从未见过我,为何知道我是你妹妹?”
“那你为何又知晓我是你大兄呢?”
宁甯委屈撇嘴,“你与五兄长得太像,我想不认识也难。”
“那便对了。”宁忠伯道,“我们都是阿母的孩子,一母同胞,亲人之间是有种感应的,是旁人所不能明白的。一屋子小女娘,我一眼就能认出小七,那也是因为小七的眼睛与阿母的很像。”
纯净,善良,带着神一般的柔和的美。
他的几个妹妹在母亲膝下听训,只能习得宁袁氏三分神情,唯有宁甯,最是与宁袁氏眼中的神性相像。
想认不出也难。
“离家太久了,小七与我讲一讲家中的事吧。三郎与小五也已及冠,他们可有娶亲?小四小六可有议亲?又是哪家的儿郎?品性如何?小五苦读许久,可有中榜?阿母与大人身子如何,可还安好?”
宁甯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的与宁忠伯细细说来,从程氏入门,还有方氏林氏入门,二姊宁宣生子,还有宁宜出生,诸多种种,一一道来。
宁忠伯笑眯眯的望着小妹滔滔不绝,偶尔还应声说几句,“哇,这么棒呀。”
等宁甯说完,宁忠伯试探性的开口,“小七,可记得双桂巷的萧家姐姐?”
宁甯细想了想,印象中的萧家好像没有一位姐姐,便摇摇头,“我不记得萧家有个姐姐,只记得他家有个哥哥。”
宁忠伯眼神暗了暗,“没事,只是随口问问,兴许是嫁人了吧。”
一路上宁甯都很开心,到了郡守处,宁忠伯微弯下腰摸了摸宁甯的脸,“小七,要听话。”
宁甯乖乖点头:“嗯!”
他上马要走,宁甯不舍的握住他的衣角,“你什么时候回家?”
宁忠伯望向远方,“东离男儿顶天立地,国有召,吾必战之。等天下平定,四海归一,或许我就能永远与家人待在一起了。”
“可那太久远了些。”
“不远的,就快了。”
青龙山是西凉边界,靖远侯无声无息的越过青龙山收了两座城池,虽对西凉损失不算太大,可在其郡守眼皮子底下送进来了万千将士,这便是西凉边关守卫不严,边关不严,都城何以高枕无忧?
这便是一个警告,若西凉再对东离接二连三的打闹生事,靖远侯收的便不只是两座城池这么简单,而是直指帝丘。
宁甯望着大兄身披战甲,骏马驰骋。夕阳为其镀上金光,她缓缓笑起来。
那便盼着你早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告知阿母这个好消息,让她宽心。
宁泽刚得知长子战死,嫡幼女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一连小半月过去,宁袁氏与宁泽的头发已经花了。他坐在椅子上发呆,再不似往日的丰神俊朗,他颓废的驼着背,老态龙钟。
宁袁氏也不似往日端庄,幼女的消失让她心慌。一是担心幼女的安危,二是担忧此事败露,一个姑娘消失十几日,清白与否尚未可知。旁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家别的姑娘,宁家几个庶女正当龄,虽说议过亲,可谁也不会愿意搭上一个消失许久不知清白与否的妻妹。
白家与兰家若是得知消息来退亲,那宁安宁宓的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宁袁氏张口,声音嘶哑难听,“再去郡守那里去使一使银子吧。”
宁泽缓缓摇头,“郡守大人说他已尽力去寻,是真的没有消息,并非是我们给不给银钱的问题。”
宁袁氏终于崩溃,捂着脸放声痛哭,“我的儿啊......”
先是痛失长子,后又丢了幼女,这个如珠如宝一般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他们怎么不伤心。
宁泽也不停地用衣袖擦泪,低声呜咽。
老两口就这么对着哭到了晚上,知画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主母,姑娘回来了!”
知画刚说完,知书就抱着已经熟睡的宁甯进来。
宁袁氏胡乱抹了把泪,“快,快将蛮蛮放到最近的暖阁里。”
宁家的几个小辈听说宁甯回来,也是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宁忠修边跑边穿衣服,急急忙忙的过来问:“阿母,蛮蛮呢?”
宁袁氏将他赶了出去,“蛮蛮是被郡守大人派人送回来的,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我仔细检查过了,蛮蛮没受伤,就是太累了。”
宁忠修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宁林氏跟在后头,说话间为宁忠修整理衣服,“丈母去休息吧,为了蛮蛮许久没睡了,今夜让儿媳来照看七妹妹吧。”
宁袁氏想亲自照看,宁林氏笑着道:“蛮蛮明日醒了定是第一个要找阿母的,阿母若不好好休息,万一病倒了,蛮蛮可还要侍疾,岂不麻烦?”
宁袁氏回房休息,宁林氏看着宁甯熟睡 的脸,微抚了抚,“可怜孩子,颠沛流离了许久,都瘦了。”
宁忠修叹了口气,“大兄亡故,蛮蛮如今才回来,只短短半月时间,大人与阿母头发已然全花了。”
宁林氏垂下眸子,“宁家如此变故,丈公丈母怎能不忧心呢?”
说话间,只觉头晕目眩,身子微晃了晃,宁忠修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你近来总是头晕,管家累了许久,你也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