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890年以来,经过一百三十多年的发展,新约克市曼哈顿区的南端城,已经成了整个美利坚最大的唐人街。
这里是整座城市最繁忙的街道之一,街道两边挤满了摊位,摆放着堆积如山的水果、药材以及海鲜。
卖百货的华裔大婶和各种肤色的游客、英文的灯箱和漂亮的中文招牌混杂在一起。
在成片的中餐厅和发廊中间,夹杂着一家挂着“斜月軒”牌匾的古董店。
此时,店里正进行着一场讨价还价的拉锯战。
“嗨,我亲爱的西弗太太。”一个五官俊秀的华人小伙,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青色瓷瓶,眉飞色舞地劝道:
“您是我们斜月轩的老顾客了,为了兑现承诺,这只青花瓷瓶我们一直压箱底没舍得卖,就等您来呀!”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镜,颤巍巍地靠近了一点,仔细观察着小伙手里的瓷器,迟疑道:“lee,请原谅我这么说,但这真的是明代的花瓶吗?”
小伙的英文名叫ryan·lee,中文名李清源,是这家古董店的进货员、导购员,兼店主的唯一大外甥。
“别担心,西弗太太。”李清源拍着胸脯道:“只要带着这只漂亮的瓶子去参加周末的插花展,我敢保证,您将是整个展馆最有艺术气质的那一个!”
李清源没有正面回答,巧妙地回避了“明朝瓷器”的话题。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3年多了,虽然前世不是啥考古专业的,但跟着老舅这个古董专家后面学了3年,眼力已经不错了。
这花瓶高仿的,一眼假。
当然了,真货也不是这么卖的,他不可能把假货当真货卖,挂羊头狗肉,诈骗消费者。
西弗太太老顾客了,从来也没有在斜月轩花过天价买东西,大家其实都是心照不宣。
他还是希望,被盗贼们抢掠、走私的真货们,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见老太太还在犹豫,为了加重筹码,李清源咬咬牙,做出一脸肉疼的表情,从身后货架上抽出一本线装古籍,微笑道:
“西弗太太,这是一位清代园林艺术家的园艺心得,绝对的呕心沥血之作,这样吧,您如果买下这只花瓶,这本书就归您了!”
老太太一听大喜,迫不及待地接过古籍,翻看起来。
作为东方艺术,特别是园艺文化的沉迷爱好者,西弗太太觉得,这古籍可比自己和老头子一起收集的茶壶、玉石之类的东西有意义多了。
如果她有读心术,现在一定已经听到了李清源的心声:
“抱歉,这本书其实也是六十年代东方国为了创汇,生产的工艺仿制品。”
做旧的古籍一翻开就有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老太太很满意,于是这单生意就成了。
“给您打对折,折后1840美刀,谢谢惠顾!”李清源用灿烂的笑容收了钱,然后客气地把老太太送到了门口:“瓷器太娇贵了,我把它打包好,下午亲自给您送到门上去。”
“你真是太周到了,lee!”西弗太太高兴地赞美了一句,然后掏出一张钞票塞进了李清源手里,作为小费。
“愿上帝保佑你,西弗太太,再见!”
……………………
新约克市是一座国际大都市,什么样的人都有。
像西弗太太这样对东方文化感兴趣、喜欢逛唐人街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斜月轩经营得也算有声有色。
和西弗太太沉迷于园艺古董一样,李清源也有着自己的执念。
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他自然渴望自己能觉醒个什么金手指来。
可惜,三年了,啥也没有。
时间长了,他也就不奢望什么了。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跟老舅一起经营这家古董店,也挺好。
反正老舅至今未婚,无儿无女,以后打算让他来继承这家店。
李清源到仓库里搬来一扎废旧报纸,用来给西弗太太的花瓶衬底打包。
打包过程中,他发现废报纸里夹了一本小册子。
本来嘛,小册子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小册子的造型却非常醒目。
赤红色的封面上写着四个烫金大字:
《奇遇攻略》
如果李清源没认错的话,这四个字的字体应该是秦篆。
这当然也没什么,喜好标新立异的赝品古董太多了,别说是秦篆,就算是甲骨文都有一大堆。
最让李清源吃惊的地方是,它的封面摸上去温暖柔顺,就像活人的皮肤一样。
不仅有“体温”,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如果手掌一直贴在它上面,甚至能感到它在……呼吸?
并不是说这册子长了鼻孔能喘气,该怎么形容呢?
那感觉就像是,贴肉摸着自己的胸膛,能感受到胸腔的起伏一样。
诡异而又惊悚。
李清源心跳加速,这东西看上去有点危险,但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这东西,说不定能成为自己的金手指呢?
于是,他打算先翻开看看内容再说。
尝试了好一会儿,发现翻不开。
就算用锋利的刀片,也无法分开页面,甚至无法在书册表面留下一丝划痕。
穿越前熟读网文的李清源用刀片划破手指,尝试滴血认主。
结果血珠如同滴在荷叶上的雨点一样,滑落到了地上。
又尝试了烤火、泡水、电击等等,都没用。
多番尝试无果后,李清源也不气馁,随手把册子放在电视机顶上。
先不管了,打包好花瓶,等老舅回来看店,他先去给人送了花瓶再说。
电视机一直开着,此时正在播放每日新闻。
播报完日常的枪击和零元购案件后,主持人一脸严肃地道:
“根据nypd警局斯坦姆警官提供的消息,自本月初开始,截止今天上午10:00,nypd共收到33份关于‘狼人’的报案,罪犯犯罪手段残忍,善于伪装,非常狡猾,入室屠杀从不留活口……请大家夜间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特别是布鲁克林区的市民们……”
蹲在地上专心打包的李清源没发现,电视机顶上的攻略手册似乎对电视信号有干扰作用。
电视画面像抽帧了一样,一卡一卡的,然后,画面中原本端庄美丽的女主持人,面容突然扭曲了几下。
原本美丽清亮的蓝色双眸,突然变成了蛇蜥一样的竖瞳,甚至就连脸蛋上,都长满了绿色的鳞片!
标准的美式英语播音腔,从她(它?)蜥蜴一样前凸的嘴巴里讲出来,说不出的渗人。
等李清源忙完站起来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
下午,老舅从外面回来了。
他对自己外甥一大早就搞定了一个大单子赞不绝口,直言自己后继有人了。
高兴之余,他又主动揽下了去给西弗太太送货的活儿,还神神秘秘地说送完货就不回来了,今天有活动。
听到“活动”,李清源就一脸蛋疼。
这副身体的原主以前是和老舅一起住的,那可是个豪华别墅,大house。
穿越后的李清源受不了这个风骚的老男人,因为他舅几乎每天都带着各种肤色的女人们回家开party,只能搬出去住了。
不是因为李清源不近女色,而是老舅似乎只喜欢超级丰满的女人,那些女人目测没有低于200斤的。
李清源很好奇,身材瘦小的老舅为什么没有被她们一屁股坐死。
到傍晚的时候,李清源又做成了几单生意,然后关了店门,把攻略手册揣在怀里,吹着口哨回家。
搭上地铁,在运河街地铁站下车,穿过mott街,再步行2分钟,就到他住的公寓了。
可今天倒霉,他刚出地铁站,就遇到打劫的了。
说实话,在这个国度生活了三年,对于被抢劫这种事,李清源已经习惯了。
一般来说,在兜里常备20美刀,遇到黑叔叔劫道,只要乖乖掏钱,也就没事了。
可是今天抢他的劫匪似乎胃口变大了,交钱后不但不肯放他走,还靠过来试图搜身。
劫匪们持枪的持枪,拿刀的拿刀,李清源手无寸铁,他又不是李小龙能以一当十,这下可算遇到绝境了。
以前也就算了,这次他不打算就范,因为小册子在怀里。
这可是他的金手指,怎么能被人抢走呢?
然后他就中枪了,子弹打中了他的腹部,可他一点也不疼。
小册子刀枪不入,给他挡了两发子弹,甚至直接吸收了子弹的全部动能,两枚子弹叮当落地。
不仅如此,中枪过后,小册子突然像被激活了一样,剧烈地发热、扭动。
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从李清源的怀里冲了出来。
周围的空间、光线全部扭曲起来。
一阵阵怪异的呓语和低沉的嘶吼,
仿佛从遥远的天边,
到咫尺的耳边,
从宇宙深处,
到五脏六腑,
从所有地方,
吵嚷着,
穿透耳膜,
钻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