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崧缓缓展开卷轴,卷轴上的图案也展露无疑。
一只金色貔貅赫然出现在每只猫眼前。
武崧将卷轴高举过头顶,保证在场的每一只猫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
欧阳最为熟悉,因为每一封卷轴都被他细细研究过。
武崧自是知道这点,将卷轴递给了欧阳。
“欧阳宗主,看看上面的字迹吧。”
欧阳接过来,推了推面上的眼镜,细细观察起来。
看完后,欧阳满脸惊诧,却并未提其中内容,反而问武崧:
“这的确是真的,你从哪里得来的?”
听到欧阳这话,在场众猫都很不解。
“武崧小兄弟,莫不是找到送密报的猫的线索了?”七白率先开口。
“不错!”
“这猫,就在当场!”
武崧说完,整个大殿几乎落针可闻。
他们互相猜测着,究竟是谁,送出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
“武宗主,你也不要再卖关子了,告诉我们究竟是谁为十二宗做出如此贡献啊?”辩日笑着道。
叽里咕噜叹了口气,晏清冷哼一声走到了无情身旁。
“诸位既然都很熟悉这密报,那俺武崧也不卖关子了!这密报正是出自无情宗主之手!”
武崧卷起卷轴,直指无情。
众猫皆是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
“我们星罗班敢担保,这份卷轴上的一笔一划皆是晏清亲手书写的!”
白糖也适时开口:
“那三年里,主导着所有战役的是无情,而背地里一直让晏清在暗中向外传递情报也是无情!”
铁面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无情,无情却不去看他。
若真相如此,岂不是自己不信自己的哥哥,还闹着要与他决裂?
“口说无凭,证据呢?”
“证据?!证据不就在你们手中吗?”
烛龙很是生气,却碍于无情不敢多言。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晏清的一句反问让在场众猫都是一愣。
欧阳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他当然知道晏清所说的是什么。
“且不说字迹无法在你欧阳面前伪造,这卷轴的纸质和上面的貔貅图案,你这饱读诗书的录宗宗主,还能不认得?”
在场所有猫的目光都投向了欧阳,欧阳却很坦然地承认了。
“不错,老夫的确在密报第一次出现时就认出这是判宗特有的纸和印纹。”
“那你为什么不说?”瞳瞳不解。
“说了只会多生事端,你们真的以为,九尾异猫一族只分布在打宗吗?”
欧阳的话成功堵住了每只猫的嘴。
是啊,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他们岂会不知。
“那时,老夫只知密报卷轴来自判宗,究竟是谁传出的并不清楚,贸然传出消息就是多生事端,怎么,这还是老夫的错不成?”
“无情宗主,敢问黯为何不动判宗,你,是否和黯做了什么交易?”忠问道。
此话明显戳到了无情的痛处,他却不愿再提:
“并无。”
“那黯会轻易放过你?”灵锡并不相信。
无情身子轻颤,眼眶微红,声音嘶哑的厉害:
“卷轴上写的清清楚楚,何必再问!”
星罗班几猫自是知道,也看到了无情那疯魔又颓唐的模样,可如今必须揭开他的伤疤。
白糖握了握拳,开口:
“大家可还记得陆吾?”
“陆吾?”
纳兰一个趔趄,被容川扶住。
容川也记起来了,当时带走自己姐姐的猫,就是陆吾。
“西门,陆吾是谁?”瞳瞳凑近西门,小声问道。
西门摇摇头。
年轻的宗主并未参与当年之事,自然也对这些早该落幕的猫毫无印象。
“判宗前任宗主陆吾?”
督宗和步宗几猫对陆吾的印象是极深的。尤其是唐明和风无忌。
“不错!”
做宗的一个长老开口:
“他当年不是为了救黯和洛辞背叛十二宗吗?”
“不对,他是一猫血洗一宗,最后死在宗主无情手中!这弑师的罪名无情可无法抵赖!”
“那是无情与陆吾演的金蝉脱壳的戏码!”风无忌辩驳道。
“这怎么可能!”
“俺们可以作证风宗主所言为真,因为陆吾的确与我们同行过一段时间。”大飞道。
“在念宗时,幸得陆吾前辈相救,我才得以脱险。”唐明面上感激。
“在步宗时,他分明是黯的手下!”风无忌反驳。
殿内乱作一团,有些猫不解白糖为何要扯出这么一只不相干的猫,也有猫云里雾里,根本不知他们说的陆吾是谁。
小青回想起那个同行一路的猫,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声开口:
“你们只知道他与黯交好,可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黯放松警惕,才让黯重用无情,无情才有机会向十二宗传递密报三年!你们觉得如果没有密报,最后的无念关一役,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取胜吗?!”
小青的一声声质问让在场众猫都羞愧难当。
无情心口酸胀难忍,他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真相不是这样。
可他不能。
以身饲魔,换取判宗。
他还能说什么,小青这些话就是陆吾想让世人知道的,而真相,只能被永远封存。
墨兰冷哼一声,双眼紧紧盯着无情,
“黯不会心慈到看在所谓的交情上就放过判宗,无情宗主,你还与黯做了什么交易?!”
墨兰的话点醒了众猫,黯的心狠手辣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怎会因为什么所谓的多年友情。
“大人!”
句芒见无情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心急如焚。
“是陆吾只身一猫独闯阴霾山谷,救出了无情,保下了判宗!”
“他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死在了阴霾山谷。”
“……”
纳兰声音发颤,泪水浸了出来:
“他是个……好孩子啊!”
墨兰收回了目光,她看到了无情那双本该精明又深沉的眸子里,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哀和悲。
“原来无情并非无情,墨兰为先前的话向你道歉。”
小青不明所以,心中划过一丝落寞。三年了,自己还是看不懂自己的妈妈。
无情不言,强压下不适,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图纸,一把扔给白糖。
“阴霾山谷的兵防部署,皆绘于此图。”
“什么?!”
叽里咕噜都难以保持冷静,惊呼一声,一把撩开胡子向前一步,看向白糖手中的图纸。
欧阳手中毛笔一挥,一张巨型长桌出现在空荡的大殿中央。
白糖将图纸铺展开来。
“忠。”
忠会意,取下投影仪放在桌面上,很快,整张图都被投射在空中,清晰可见。
西门也站了起来,又被瞳瞳一把按了回去。
“哎呦,瞳瞳,你干嘛?”
“离开眼宗你又看不见,凑什么热闹。”瞳瞳气鼓鼓。
“咳咳,这个……”
西门无法辩驳。
欧阳继续挥动手中毛笔,桌子旁摆满了木质座椅。
“请!”
十二宗宗主和白糖齐齐落座,随后是星罗班依次排开,剩余的弟子或宗派长老则站在宗主身旁。
待到所有猫都落座,目光便齐齐投向中央的兵防部署图。
“欧阳前辈,这图纸……”
“这……老夫也不知。”欧阳摇了摇头。
他从未去过阴霾山谷,对此一无所知。
“老身可以作证,这地图为真!”金婆婆极为肯定。
见阅历极深的金婆婆都开了口,殿内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就算如此,你当年假意投诚,那我督宗满城百姓的性命,难道就能一笔揭过吗?”
铁面拍案而起,眼中是不解和悲痛,他死死盯着对面的无情,因为愤怒,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无情再也无法忍受,对着铁面大吼:
“督宗和猫土放在一起,孰轻孰重?!”
“难道本官做出的牺牲就不大吗?!难道我判宗做出的牺牲就不大吗?!咳咳咳咳——”
无情呛咳起来,烛龙和句芒连忙搀扶,被无情一把挥开。
铁面看着伏在桌面上呛咳不止的无情,吓坏了,下意识想要伸手又收了回来。
在场众猫神色各异。
“哥,你错了。一只猫和整个猫土,在我眼中,毫无区别。”
说完这话,铁面也瘫坐回去,不再开口。
纳兰看向无情,此时的无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神态,只是眉目中夹带着太多疲惫。
“唉——”
他也曾一度认为无情背叛的十二宗,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现在呢,那个曾经问“何以明正,何以辨邪”的孩子比他们任何一只猫做的都要好。
他从未忘记自己身为一个公平正义的判官该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小青看向墨兰,墨兰点了点头,小青也是鼓起了勇气,站了起来,向在座众猫鞠了一躬:
“身宗小青,有一事不明,不知可有前辈替晚辈解答?”
叽里咕噜看向小青,小青直视他的目光分毫不让,叽里咕噜笑着捋了捋胡子,问道:
“什么事?”
“不知在场的前辈们,可知道十三折残片?”
“……”
所有猫都冷了脸,气氛瞬间凝固。
白糖、武崧、大飞和明月也都站了起来。
“我等星罗班弟子同问,希望前辈们可以解答。”
“大战结束之后我们自会公之于众。”欧阳承诺道。
“当真?”墨兰虽是反问,但语气中没有丝毫相信的意思,更像是,逼问。
欧阳见墨兰竟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面上有些难看,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
“为何不是现在?”小青追问。
“现在大战在即,兵临城下!此事,稍后再议。”一直沉默的纳兰开了口。
小青和星罗班几猫都没想到纳兰会说这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叽里咕噜叹了口气:
“有些事,我们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有些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在此争执不休有什么意义,过去发生的早已过去,我们现在要专心应对眼前的局面!”白糖道。
“没错,老夫也赞成白糖统帅的观点。”叽里咕噜附和道。
见叽里咕噜发话,剩下的猫也全都歇了心思。
殿外明灯一盏盏亮起,混沌笼罩了天,夜晚再也看不到星月,只剩下灯火通明的宗宫大殿、城内的一个个微小的火光,以及城外不断靠拢的猩红光点,恐惧在慢慢将他们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屋内的猫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各宗的军队全部驻扎在判宗城内,休整三日,我们,出城迎敌!”
叽里咕噜的话回荡在每一只猫耳边,敲击在每一只猫心上,沉重又悲壮。
真的,只此一役了吗?
————
——
“叽里咕噜,真的,只此一役了吗?”
“嗯……这谁说得准呢?”
叽里咕噜的语气依旧没变,极具安抚性,让白糖感莫名的心安。
“可是,一切就要结束了吗?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清楚,我还不知道我们星罗班肩负的使命,我不知道胜利之后还要干什……”
“白糖。”
叽里咕噜打断了白糖。
“白糖,你今天做的很好,你,还有你的同伴,很有领导能力,也都很出彩,我们相信你,相信你们。”
“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是什么并不重要,至少我们拼尽全力了,不是吗?”
白糖不说话了,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异样的光,紧紧盯着叽里咕噜,把叽里咕噜给盯毛了。
“白糖,我现在可不是老鼠,不能吃啊!”
白糖没有理会叽里咕噜的调侃,神情很是严肃:
“叽里咕噜,我遇到过一只猫,他说,没有神器相助,我们打不赢黯。”
“啊……”
叽里咕噜捋了捋他那把又黑又长的胡子,反问道:
“那你是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是相信,所谓的,身外之物?”
“……”
白糖下意识看向自己脖子上的念珠,随即转移了视线。
“叽里咕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老夫可不一定告诉你答案哦!”
“嗯嗯!”
“你觉得这次大战,我们胜算几何?”
“说不准,既然决定了破釜沉舟,你也要相信十二宗,相信京剧猫,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
“……”
他们真的是邪恶吗?混沌,真的是邪恶吗?
白糖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有几成胜算呢?白糖,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
两成,最高两成。
哪怕有兵防图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京剧猫,不一定会赢。
叽里咕噜没说话,静静地陪着白糖坐着。
白糖想,自己先前可能觉得正义能战胜邪恶,自己一定能打败黯,拯救猫土。
在念宗时自己和武崧那臭屁精说,一定会打败黯,然后找到净化洛辞的办法。
现在呢?马上就要和黯在此对上,自己又在畏惧什么?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说不上来,对十二宗,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小时候的幻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自己小时候无知的崇拜成了一个笑话。
叽里咕噜轻轻拍了拍白糖的肩膀,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排兵布阵,有你忙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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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距离大结局还有较长一段距离,莫急,你们应该也发现了,云里雾里的,莫急莫急,此次大战之后,我们慢慢拉开猫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