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
“确定,我的鉴毒能力你们有目共睹,相信我,如果没能成功……”
“好!”
“这是你的接头人,他对威成的犯罪集团有所了解,他会帮你将消息传递出来。”
“你好,如果你能混入内部,我们需要一个代号来联系。”
“无情。”
既然你那么在意叫“无情”的人,那么我做一次无情,也不是不可以吧?
“代号,便叫‘无情’。”
“……好,你好,无情!”
————
——
“段医生,久仰久仰,不知道,找我威成干什么啊?”
威成斜靠在沙发上,眼中满是玩味和算计,眯着眼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人,挥挥手让手下松开了束缚。
段无念慢条斯理地揉了一下手腕,平淡地开口:
“混不下去了。”
“哦?!我可是听说你混的风生水起啊!”威成明显不信。
“我的爱人死了。”
段无念淡漠地抬起头,一双淡漠修长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威成,威成也愣住了,随即很是不屑。
“切!”
“所以呢?”
“我无权无势,奈何不了他们,我要为爱人讨回一个公道,要让害死他的人偿命!”段无念语气坚决,字字泣血垂心。
威成看着封无念眼中浓郁的恨和掩盖不住的杀意,对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产生了兴趣。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段医生这样,那个词怎么说的呢,光风霁月?对,怎么让段医生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都喜欢呢?”
“是爱……”
“……”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来帮你复仇?”
“不错。”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帮你走私毒品。”
“你?!”
“你应该不知道,在转行当法医之前,我是急诊医师,并且,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救人或者杀人,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都说医者仁心,段医生可真是狠啊!”
“不过,你这么一条随时可能反咬我一口的毒舌,我怎么敢留呢?”
威成掏出一把手枪,附身抵在了段无念的额头上,在他耳边低语,
“上一次背叛我的人,可是被我用枪打成了筛子,扔山里喂狗了呢!对了,大上一次,好像是代号“烛龙”的一个也死了,还有一个代号“刑天”的,竟然是彪子,我身边都快被卧底警察穿成筛子了,真是气人,你说对吧?”
“所以,如果段医生真心要与我合作的话,有背叛我的勇气吗?”
威成感受着放在段无念肩膀上的手不断地的颤抖,以为吓到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医生,狂笑起来。
“害怕啦?现退出还来得及!”
那你可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段无念眼中猩红一片,要滴出血泪来,手紧攥成拳,复又松开。
“不怕,我既然选择来找你,自然是做着最坏的打算。”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段医生有多硬气了!”
威成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一把匕首插到了桌面上。
“段医生,如果你足够狠,舍得了这手,我就答应帮你,不过,这是在你能让我看到你的价值之后。”
“好……”
段无念看向那把匕首,左手一把将刀从桌子上拔了出来,又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面上。
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段无念,并不相信他会如此果决。
段无念面上毫无波澜,将刀举起,直直地扎了下去。
就在马上要穿透手掌的时候被威成一把握住了手腕。
“行了,可别毁了我们段医生的手,毕竟医生最宝贵的就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要是毁了,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老四,把货给他,给你七天,我要看到你的价值。”
————
——
“老规矩。”
“好的,先生。”
服务员走了出去,关上了包厢门。
“老大,不能再喝了。”
“起开!”
“真不能再喝了!”
段无念一把将匋禹声推开,自己跌坐到地上。
“老大!”
“回院里,等我,我自己回去。”
“听话!”
“……”
匋禹声看不得段无念如此憔悴下去,他一直以为十二年前的事,老大早就淡忘了。
可是没有,老大反而越陷越深,平日里没事,就是每到这日,总会疯一阵的。
平日里老是神神秘秘地往外跑,出差,忙,就没有一天好好歇歇,越来越憔悴又强打起精神,身子迟早会撑不住的。
“老大,最近这几日不太平,我们这边毕竟是边陲地区,哪怕再繁华,你也小心。”
匋禹声嘱咐了一下服务员,推门走了。
就在匋禹声离开之后,另一间屋子里也走出来一个人,压低帽沿,转身离去。
————
——
“先生,您要的,本店特色梨花醉。”
“多谢。”
段无念晃晃悠悠地起身,重心不稳被服务生扶了一下,又伸手接过酒。
两人双手相碰,又很快移开,服务生转身出去了。
【四日后,仓库二号间,机会,提前布防。】
【无情,珍重。】
————
——
“我一直在组织里找一个叫无情的人,很可惜,一直没找到,想来就是你吧?段医生?”
“十年……整整十年……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整整十年,我愣是没有发现一点问题啊,你的城府深得可怕啊!我该叫你无情,对吧?!”威成怒极反笑。
“……是我。”
“没想到……我威成竟然会栽在你手里!”
四周枪炮声不断,火光冲天,逆着光走进来的人,浑身鲜血,如同从地狱中踏着烈焰,复仇而来的恶鬼,一步步朝着威成而来。
“砰!”
“砰!”
连开数枪却都打不中眼前的人,亦无法阻止他向前。
“无情,回来!”
“无情,听从指挥,回来!”
“无情!你必须听从指挥,不能擅自行动,你听到没有?!”
段无念再也听不清什么了,仇人就在眼前,如何能够收手。
“他该死!而且,必须被我杀死!”
段无念直接将耳朵上的隐形耳麦拿了下来,扔进了烈焰之中。
————
——
“喂!喂!”
“这小子,无组织,无纪律!”
“指挥官,让他去吧,他等了十年了,我也等了十年了……”
一个人持着手枪走了进来,身上血迹斑斑,沾满了尘土和泥沙。
“太胡来了,和你师父一样胡来!”
“这不一样,我们要胜利了,不是吗?”
“……”
“对!我们要胜利了!”
段无念不停,只是一步步走向威成,四周的火光映照在他眼里,可是眼中的冰冷却如同身处极地。
那里面是恨,无尽的恨意。
威成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害怕那双眼睛,如同能一眼看穿灵魂的眼睛,那双审判罪恶的眼睛。
“你……你带我离开,我一定帮你报仇,不,我不吊着你了,只要你带我离开,我现在就给你的爱人报仇,我帮你杀了那人!”
“十年前我就说过了,我要为爱人讨回一个公道,要让害死他的人偿命!”
“我本可以在十年前就杀了你,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要完成陆吾心中所愿!他的愿望我已经替他实现了,现在,我的仇怨,该还了!”
威成明白过来,难怪那时的段无念眼中满是仇恨,原来,他的仇人,是自己啊!
段无念手中握住枪,对准威成,扣动扳机,惨叫声在偌大的工厂里回荡。
这一枪,打断了威成的右手。
段无念继续扣动扳机,左手,右腿,左腿。
连开四枪,段无念的眼中却没有任何快感。
“你……你到底……”
“你何不想想自己杀了谁!!!”
“呵……死在我手上的人多了……去了……记不清那只老鼠叫什么了……”
威成整个身子贴在墙上,段无念一步步逼近,也不再害怕。
段无念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是一个被血浸染的,蓝色的警徽。
然后,段无念又从脖子里取下来了一个吊坠,一个白色玻璃珠的形状,雾蒙蒙的,像是一片云海。
“……是……他啊……”
“原来如此……”
“呵呵呵……哈哈哈哈……”
威成大笑起来,段无念一拳挥了上来,将威成的头打向一旁。
没了威成身子的遮挡,墙后的东西全部暴露了出来,竟是一个定时炸弹,时间已经倒数十秒了。
“一起死吧!”
段无念很是平静,慢慢握紧了手中的两样东西,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
“无情!!!”
一个人影跑了过来,无数的身影逆着光走向了远方……
他看到,其中一个人,回头了,朝自己招了招手……
段无念是笑着走的,十几年来,第一次笑……
陆吾的使命自己帮他完成了。
未来呢,还会有告更多更多的人,前仆后继,所以,他们的精神,会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大……对不起……对不起……”
陵园里,几乎每一个墓碑都是新建的,墓碑前的白菊还在绚烂地绽开,犹如他们经受了苦难与遗忘的脸,重展笑颜。
人潮已经散去,独留两块墓碑前仍站着三个人。
老赵戒烟很久了,还是陆吾看着段无念闻到烟味皱眉的时候劝老赵戒掉的。
这次,老赵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包烟,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一根一根地抽着,听着匋禹声在那儿鬼哭狼嚎地哭着。
不仅仅是匋禹声,赵军也对段无念满怀愧疚。
三天前,一批毒品泄露,而被截获的地点正是段无念所在的医院。
公安机关进一步确定,一直在进行毒品走私贩卖的,正是段无念。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最初众人是不可置信,到最后的质问,到最后的气愤和失望。
可是真相是什么呢?是潜藏在犯罪集团十年的卧底,是英雄。
他一路上与所有人背道而驰,不被人理解,被人抹黑和咒骂也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
“对不起啊陆吾老大,我太笨,花了十年才带你们回家,而且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你徒弟的名义自居,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十四年前,你那颗药助我假死逃脱,我知道你身上一定还有机密文件,时间紧迫,我只能带着你的遗体翻过山,偷偷逃了出来。
我故意留下指纹,又借河水将你的遗体送至下游的山中小溪,过了国界,一定会有人发现你!
果不其然,留下的指纹加上项链里的犯罪证据和文件让他们没有怀疑我是你徒弟的身份,也成功为我安排了接头人的工作。
之后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因为他必须善于伪装,才能让我的计划成功。
然后,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代号“无情”的人,他真是厉害,我决定就是他了!
我发现他也喜欢像老大一样一个人发呆,而且他在看到我拿出项链的时候险些失控。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段医生心里的人一直是老大呀!
“老大,没保护好无情,对不起啊,还有,”
“我要去报考警校了,然后成为一名真正的缉毒警察,把师父的路走下去!然后等我老了,我的儿女继续走我的路,总有一天,世界将不再需要我们!”
“无情,希望你和师父在天之灵可以感到欣慰吧。”
安平深深地鞠了一躬,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看向天空,笑了。
匋禹声看着安平,一拳锤到他身上,边哭边骂:
“你笑什么啊!你怎么笑得出来啊!”
“高兴的,小匋,为他们高兴!”
“……”
匋禹声抬头看着安平,就见安平一脸憨笑,这时,赵军宽大的手掌也放在了匋禹声的另一个肩膀上。
“笑笑,小匋,你哭起来,丑爆了!”
匋禹声明白,自家老大干了件很伟大复兴事情,该为他感到自豪!
匋禹声也笑了,安平深深地吸了吸鼻子,笑道:
“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滚!”
————
——
“代号‘烛龙’,烛阴,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让老娘找了你十几年,结果你人都入土了是吧,行……你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也算硬气了一回!好样的!是个爷们儿!”
“老娘我也不能输给你啊!”
“局长,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座边界城市,您……”
“缅怀一个逞英雄的混蛋,走了!”
————
——
一对母女从陵园经过,女孩停了下来,
“妈妈,他们为什么都在笑?”
“孩子,哪儿有人呀?”
“妈妈,那儿站着好多好多人呀,他们戴着蓝色的徽章,在朝我们笑呢!”
母亲看着孩子指的方向,没有看到任何人,吓了一跳。
“啊……”
女孩的妈妈看向女孩指的方向,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随后坚强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因为他们高兴呀,他们的使命完成了,他们……该回家了!”
“和那些叔叔还有你的爸爸说声再见,我们该走了!”
“叔叔们再见!快回家去吧!”
小女孩看着一个叔叔朝自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站着的人,帅气地比了个手势,吊了郎当地哼着小曲儿,转身离开。
还有一个身材肥大,眼神虽然吓人,笑得却是憨厚,挠挠头,也是憨笑着走远了。
她还看见,两个漂亮叔叔,一个笑得开朗洒脱,另一个看上去非常沉稳老成。
他们笑着,挽着手,一起离开了……
最后啊,他们化作了流光,点缀了星河;他们化作了风,吹绿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