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旋之内，不论大圣法相变得多么巨大，这旋涡依旧是无边无际，难以突破。
    睚眦在跃入的瞬间死死薅住他背后披风，在披风上晃晃悠悠的像荡秋千一般，直到大圣变回正常体型，就死死抱住他不放。
    “你跳下来做什么？”孙悟空：“这下好了？一起都出不去了。”
    睚眦被寒气冻得哆哆嗦嗦，将猴子抱在臂弯里烤着热乎气儿，僵着嘴皮有些吐字不清的说道：“我哪有空想这么多，咕咚一声就跳了呗。”
    孙悟空白了他一眼道：“你这逆徒，拿我当成你的汤婆子了？就是狱卒看押让人犯，也没你这般不知边界。”
    睚眦道：“真的很冷啊，而且这里面如此辽阔，现在还不知有些什么危险，我不把师父抱紧些，要是找不见了怎么办？”
    孙悟空四处望了望：“这妖精费这么大力气，除了把我们困住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事嘛。”
    不说还好，这一说就开始钻出许多的毒蛇、怪物，一窝蜂的朝师徒俩而来。
    “不是吧师父，你不要乱说话啊！”
    睚眦也顾不得冷了，只能先放开猴子，拔剑去斩蛇和怪物。
    师徒俩背靠背，这一杀就不知到底杀了多久，杀累了就暂时用分身法顶着，蛇和怪物依旧是无穷无尽从迷雾里爬出来
    睚眦叫苦道：“我的天爷，这可如何是好？”
    孙悟空也实在打得厌倦了，干脆把棍子一抛，不做抵抗，任由这些蛇、怪物的来咬，这些家伙乒乒乓乓咬了半天，扭头就走，没多久都消失不见了，还有些悠闲的在不远处盘踞、活动，也不再攻击。
    睚眦设法护住肉身，大着胆子也让它们去咬，结果发现即使不用法力它们也没有什么威胁。
    “这是怎么回事？”孙悟空道：“这些东西好像也有意志会记仇？”
    睚眦道：“我听那妖怪说，涡旋之内满载着众神修行途中的痛苦和仇恨，我们只要记住这点，没准儿就可以出去了。
    这些家伙虽然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但一开始确实是我先攻击的，因为是毒蛇猛兽所以我下意识的认为它们有害，如果是一群兔子，或许我就不会立刻挥剑了。”
    孙悟空道：“你是想说这些东西都是人心中不好的情绪所化？”
    “是啊。”睚眦回头再看，只见云雾散去，这些毒蛇、怪物都变成了众神或者他们脑海中画面的样子。
    有快要流尽的沙漏、花白的发丝、迁徙的飞鸟…还有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高处不胜寒的碧海青天、无星无月伸手难见五指的长夜…还有樊笼中的小鸟、待宰的羔羊、烈日下拉纤的奴隶、挪不走的偏见巨山、避不开的明枪暗箭、永远等不到的回应…荣辱贬谪、生老病死、离别困苦、阴错阳差无所不有。
    以上这些都还算正常范畴。
    但是类似在邻居的水缸撒尿、偷看寡妇洗澡、来者不拒，难上加难…这些回忆或者妄想，实在是没眼看！尤其是自家一向冰清玉洁的师父就站在旁边这种情况下，睚眦简直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真的听不见了。
    “诶？”
    睚眦睁开眼睛，原来是孙悟空把他耳朵捂住了。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你应该捂你自己的耳朵才对。”
    睚眦推开他手，孙悟空忍不住笑道：“我这不是怕我冰清玉洁的徒儿，接受不了这世间污浊吗？”
    睚眦：……
    “唉～”孙悟空叹了口气，笑道：“从前得往人群扎堆，酒后茶余的才能听见这些杂谈，如今到处都是，都听不过来了，还怪烦人的。”
    睚眦心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猴。
    “yue～”孙悟空好奇的凑近围观了几处之后，脸变得比自己屁股还红，一边吐一边道：“怪道人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呢，我一直知道世间有很多的污浊，却不知道还可以这么污浊，这就好像明知道屎很臭很恶心，摸到手上才真正知道威力一样。”
    睚眦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我们就当进了一趟茅房好了。”
    “你这个形容还真是恰如其分啊。”孙悟空忍不住捧腹大笑：“那咱俩这不就是掉进茅厕坑里出不去了吗？”
    “哈哈！”睚眦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们要是出不去，死在这里岂不是要遗臭万年了？在茅厕里被冻死，想想就好绝望。”
    “莫哭，莫哭，一哭就脓包了，岂不正好中了妖怪的奸计？”孙悟空宽慰睚眦两句，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真正的茅厕，你看啊，这人吃五谷杂粮，汲取养分养活了身体，最后留下残渣排入茅厕，再浇灌给五谷，促进它们的生长，这茅厕不就是“五谷轮回之所”吗？那这里也可以叫做“道心轮回之所”嘛。”
    睚眦道：“可我们还是出不去呀。”
    孙悟空一边转悠，一边道：“这植物能够吸收污浊残渣为己用，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把这里面的法力也炼为己用？”
    “啊？”睚眦道：“吃…”屎啊？后面两个字在孙悟空威胁的目光下没敢说出来：“这些玩意儿能被炼化吗？我们毕竟不是植物啊。”
    “试试不就知道了？”
    孙悟空摇身变成一颗青葱大树，将根系深深扎入旋涡的墙壁，没想到看似烟雾状，却打不烂、也砍不穿的东西真的可以被根系吸收。
    巨树蔓延的无数根系，咕嘟咕嘟，不断灰色烟雾连同那些情绪一起变成养分，将枝干和根系养得更粗更壮更发达。
    睚眦也变成树，想帮着孙悟空一起，快速炼化这旋涡，没想到刚吸收了一点点，就被迫变回来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直到泪尽，鲜红的血液流下来打湿大片的衣襟。
    “师父？你能不能行啊？要不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
    睚眦坐在树冠下，背靠着树干歇息了许久，才能说出话来，回应他的只有大树不断长高的悉悉索索声。
    这一吸收就不知道吸收了多久，在旋涡的磅礴力量养护下，大树长的郁郁葱葱，庞大无比，枝叶间开始长出花苞。
    又过了很久很久，花苞逐一盛放、凋谢，结出一颗颗五颜六色的仙果。
    “好香啊。”
    果子成熟的时候，散发出浓烈的清香，睚眦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那种味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是能吃一颗这种果子，对“道”的理解一定会前进一大步。
    于是望着头顶道：“师父，我摘果子不会扯痛你吧？”
    毕竟这树的枝叶都是孙悟空的身体变成的。
    大树愣了一会，自己摇晃着枝叶，就有几颗果子落下来漂浮在睚眦面前。
    “谢谢师父。”睚眦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说不尽的香甜可口，好像有一股精纯的灵气从腹中迫不及待的涌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些果子不仅可以帮助悟道，还可以养护肉体力量呢！”睚眦一边吃，一边感叹：“这可比师父你打我更有效得多。”
    睚眦不停的说啊说，说了很多话，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可是他仍旧是自顾自的东拉西扯，因为他知道，不是师父不想回答他，而是不能。
    随着炼化的开始，那极寒的能量淌过身体，各自各样的负面情绪也会轮番侵扰，灵魂浸泡在其中，就像有无数恶鬼在啃食滋扰，苦不堪言，就连发丝都是痛的。
    睚眦尝试去分担了很多次，却依旧很难坚持，他能做的就是守着师父，说说话了。
    “诶？师父，你这果子别都摇下来了，留下几颗让它继续生长。”睚眦突发奇想的说道：“你说时间久了，它们能不能长成小娃娃，变成我的弟弟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