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新任前锋将领周冉精神抖擞地来到难民营,他深知自己肩负着重要使命——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补充兵力。
当他开始在随军家眷和难民中挑选精壮男子时,却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些人们本是为了逃避战乱、寻求安宁而来,又怎么会甘愿轻易踏上生死未卜的战场呢?
人群中传来阵阵抱怨声:“我们是来逃难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你们还有数千士兵,凭什么让我们去打仗送死?”
面对这样的质疑与抵触情绪,周冉感到十分无奈,但他也理解这些百姓们内心深处对战争的恐惧,可是眼下战局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周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便提高嗓音向众人解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但是眼下粮食耗尽,若不能攻破城池,不出几日大家都要饿死。”
人群中立刻有人反对,“城里也不一定有粮食,为何不继续南下,选择村庄或小一点的县城?”
周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连攻数日,汀州城破城在即,现在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继续南下,道路艰险,缺衣少粮,路上万一冻死,饿死,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老百姓闻言,情绪稍有些缓和。
周冉趁机又说道:“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参军,凡是自愿加入者,我承诺一定会尽全力保障你们安全并且给予丰厚酬劳,并保证吃饱穿暖。”
听到这里,部分原本犹豫不决之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毕竟对于许多难民来说,吃饱穿暖才是最基本需求,而参战或许能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我愿意参军........”
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我也愿意参军....”
渐渐地,有几个年轻力壮小伙子站出来表示愿意跟随周冉上阵杀敌。
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努力,竟然成功地招募到了多达四五百名士兵,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加入军队,但至少已经踏出了重要的第一步。
周冉急匆匆赶到了王绪的营帐前,原本想要向他禀报征兵状况,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帐内传来王绪怒不可遏的咆哮声,隐约间听到‘官军’二字。
周冉心情忐忑,待里面的声音停止,这才让人通报。
王绪阴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周冉,厉声道:“命令部队,即刻拔营南下!”
周冉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解地问道:“刺史,难道我们要放弃攻打汀州城了?”
王绪摇了摇头,“福州官军已经过了灵台山,人数约七八千人,我们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周冉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灵台山?只有六七十里的路程,若来的是骑兵,恐怕只需一两个时辰就能抵达了。”
王绪有些烦躁和不耐,他皱起眉头,语气生硬地说道:“福建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骑兵?别浪费时间胡思乱想了,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准备,迅速拔营,南下龙岩!”
周冉面露忧色,紧锁眉头,“刺史,半个时辰恐怕远远不够啊,还有众多的军眷和老百姓呢!”
王绪冷哼道:“哪还顾得了他们,若不是那些家眷拖累,士兵战斗力怎会如此之差?马上传我军令,军中不准携带家眷,违令者本人及家属一并斩首示众。”
周冉一怔,急忙劝阻道:“刺史,万万不可,昨夜才经历了刘氏兄弟反叛,现在若抛弃家眷,只怕会引起军中将士不满。”
王绪闻言,心中有些犹豫,“罢了,本使退一步,军中不许携带老弱病残,违令者斩!”
“刺史……”
周冉还欲开口劝阻,话未说完便被王绪无情地打断。
“立刻执行军令!”王绪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潮得到军令后心急如焚,急忙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好兄弟前来商量对策。
众人围坐在一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把母亲徐氏藏在军队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南下。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半个时辰后,军队匆匆拔营南下,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军眷与难民乱作一团,他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如受惊的羊群紧紧跟随在军队后面。
行军数个时辰后,军队终于停下,开始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负责巡逻的士兵在军中仔细搜寻着,发现了藏匿在军中的家眷,并将他们全部揪了出来,而王潮的母亲徐氏,也未能幸免,被一同抓捕。
王绪得知此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立即召见王潮,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这副前锋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公然违抗本使下达的军令,难不成你真以为本使不敢对你母亲动手?”
面对王绪的质问与怒斥,王潮毫无退缩之意,他挺直胸膛,义正言辞地回应道:“人皆有生母,刺史怎能狠心要求他人舍弃自己的生母?此等行为,实则天理难容!”
王绪闻罢,愈加气恼,厉声道:“国法森严,军规如山,本使不过不许家眷随军罢了,并未命你弃母不顾,况且后面尚有难民,你母为何不能与之同行?”
王潮答道:“家母年老体衰,宛如风中残烛,将她弃于难民之中,岂不是让她自生自灭?况且卑职携母行军,并未拖慢行军速度,此举有何不妥?”
王绪气得身躯颤抖,“强词狡辩,尔等若违抗军令而不受责罚,长此以往,军法何存?本使威严何在?”
王潮义正言辞地说道:“卑职侍奉母亲,宛若侍奉刺史一般,而今刺史竟然妄图杀害卑职的母亲,又岂能再任用卑职?恳请先处死卑职,再赐死母亲!”
王绪满脸怒气地大吼道:“王潮啊王潮,你现在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恐吓威胁我?还是觉得我根本就不敢对你下杀手?”
王潮毫不畏惧地回应道:“卑职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如果连自己母亲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卑职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王绪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对于像刘行全那样的人我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这条小命?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我今天就如你所愿……来人啊!把王潮给我拖出去立刻斩首示众!”
王潮面沉似水,波澜不惊,而他身旁的周冉却是面色骤变。
“刺史息怒,王将军此番所为完全是出于一颗赤诚的仁孝之心,如果因此遭受责罚甚至获罪,恐怕难以令众人信服,甚至会凉透了众多将士们的心。”
另外一名将领也挺身而出,言辞恳切地规劝道:“刺史请三思,王将军这次虽然违抗了军令,但其初衷可以理解,倘若因为要保护自己的母亲而丢掉性命,那今后军中还有哪位将士愿意为您拼死效力?”
王绪的脸色时而涨红、时而铁青,他死死地盯着王潮,咬牙切齿地说道:“念在你是初犯,且众人都为你求情的份儿上,暂且饶恕你这一回,但若因你的母亲而妨碍到接下来的战事,就休怪军法无情!”
“多谢刺史不杀之恩!”
王潮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恩,转身缓缓退出营帐。
此刻,他暗暗立下誓言——无论如何也要摆脱目前这种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