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怜发现自己被骗了。
当时,她明明记得,自己最终在裴懐的眼皮底下艰难求生,换来了一线生机。
尽管遭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但总归命还在。
裴懐是皇子,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过的,要饶了她一命,把自己放出宫去,和家人团聚。
可是……
她抬起头,看着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四面封闭,阴森乏闷。
这里没有镜子,但宛怜闻着自己身上那股子酸臭味都知道,现在的她,一定人不似人,鬼不像鬼。
裴懐,骗子!
宛怜的肚子又咕噜一声。
好饿。
好渴。
她忍不住舔了舔龟裂的嘴唇,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终于,她在漫长煎熬中等来了熟悉的身影出现。
地牢的大门缓缓开启。
王元弋带路,裴懐踏着一双紫云金靴走了进来。
宛怜一见到他,神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她发疯一般要冲过来,只可惜,纤细脚踝上被一道短短的铁链锁着。
那铁索尾端被死死镶嵌在厚重的墙壁中,束缚住她的行动,就像在困一只无关紧要的牲口一般。
“三皇子,是来带奴婢出去的吗?奴婢可以回家了吗?!”
王元弋带着裴懐走着走着,就停了。
此时二人停下的地步很是巧妙,距离宛怜仅有一步之遥。
但宛怜因为被那脚踝上的铁索拴住,偏偏这看似小小一步,对她来说,除非把脚砍了,不然要想彻底触碰到裴懐,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不要裴懐前面,还有个王元弋挡着护着。
裴懐隐在黑暗中的面容随着王元弋点起地牢的烛火,逐渐显露在微弱的明光里。
他定定看着宛怜。
尤记得刚接触她时,眼前的是多么怯生生一个小姑娘。
如今的她,蓬头垢面,脸色蜡黄,手指枯槁。
那双原本水灵灵的眼眸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只不过是两个眼眶子里装了一对鱼目。
更不要说哪有什么灵气生机?
更像饿狠了的狼,两眼里都快泛绿光了。
宛怜被他的沉默吓到了。
“殿下,您怎么不说话?奴婢……奴婢真的悔过了,您、您答应过的,要放奴婢回家!奴婢发誓,绝对帮你保守秘密!”
裴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知道本殿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宛怜期待地回答道:
“您要来放奴婢出宫!”
裴懐‘啧啧’两声,摇头道:
“因为太子今天被禁足了,我干的。”
说完,他终于露出了骇人的笑容。
闻言,宛怜不敢相信,目瞪口呆。
“您都……知道了?”
裴懐刻意地挤眉弄眼,点点头。
“是啊,所以你觉得,你还能出宫吗?”
王元弋冷笑一声,在一旁帮腔。
“害了主子的人,还想苟活于世?”
裴懐听到这话,满意地感慨道:
“是啊,本殿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机械性转头,诡异地笑着。
“……保守,我和她的秘密。”
宛怜猛地大叫一声。
“你一开始就没有要让我活着!!!”
裴懐瞬间变脸,面色阴沉得吓人。
“本殿说过了,让你做个好人。”
宛怜被关了好多日子,她整个人早就快疯了。
“骗子!!!”
她朝裴懐破口大骂,整个人恨不得扑过来。
可惜,她没能如愿,铁链死死拽住她。
“告诉贵妃,送她上路。”
裴懐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宛怜终于停止疯癫的行为,直挺挺跪下来求饶。
“殿下,别杀我,您不能杀我呀!”
裴懐一步未停。
宛怜疯狂搜刮着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她大喊:
“天鼓楼夜宴,我早已与苏皖相识!我曾为她引路!!!”
宛怜想,他不是喜欢苏皖吗?
这次,他该放过自己了吧!
裴懐终于停下来,侧过脸来,面色平静。
“忘了告诉你了,本殿真的很讨厌有人拿她威胁我。因为,她是本殿唯一的软肋。换做是你,你会放过一而再再而三触碰自己软肋的人吗?”
他朝她露出对其最后一个微笑。
“你下辈子投胎注意点。”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去。
那一夜,长和宫的地牢里,有人撕心裂肺地赴向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