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奴婢,居然敢给皇子下毒,罪无可赦!微臣一定要奏给陛下,狠狠治罪!”
傅砚清咬牙切齿地说着,紧紧握住拳头。
“不可!”
裴懐听到他的话,连忙凌厉出声,企图阻止傅砚清。
“不可……傅师,此事绝不能告诉父皇!”
“殿下?!”
傅砚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裴懐的神色带了几分哀求,他说:
“傅师,别去,就当学生求傅师了。”
傅砚清听到裴懐的话,气得来回踱步,难受得不行。
他心想,这个三皇子莫不是多年侍佛,所以养了这一副慈悲心肠?
可这也太过头了吧?!
“殿下,微臣不明白,微臣真的是不明白啊!您是皇子,您可是堂堂秦嵘国尊贵无比的皇子!那宫女如此以下犯上,您决计不能轻易饶恕的!可您自己这样苦苦瞒着,一个人承受,还不让微臣去传太医,就连陛下也要瞒着,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裴懐听完后,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苦笑着摇头。
“傅师别问了,学生不能说的……”
他抬眸,深深望着傅砚清。
“傅师就当今日,从未听过这些事吧。”
王元弋却在这时候,适时开始哭诉。
“傅大人,主子哪里是不能说,主子分明是不敢说啊!傅大人想想,一个小小的宫女,哪能能来什么蚀骨散,又哪里会有胆子铤而走险给皇子下毒?且主子中毒当夜,太医院竟齐齐无人,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傅砚清瞪大双眼。
“莫非背后另有主谋?”
王元弋忙不迭点头。
“是谁?”
裴懐大喝:
“元弋!住嘴!不许说!”
王元弋转头,坚决对裴懐说:
“主子,奴婢看不得您这么委屈,你好歹也是锦妃娘娘如珠如宝疼了多年的孩儿,若娘娘知道您回宫竟是来受委屈的,她在广灵寺该有多伤心啊!”
提到锦妃,裴懐似终于有所触动。
他低下头,眼圈都发红了,喉头带了几分哽咽。
“……母妃。”
此情此景,叫傅砚清更觉心头堵着一口气。
他对王元弋道:
“说!”
王元弋抖了抖身子,随即扑倒在地,俯身大哭。
“是太子!傅大人,是太子要害主子的!!!”
此话一出,傅砚清只觉五雷轰顶,他目瞪口呆,直接傻在原地。
“这……怎么会?”
裴懐却似听不见傅砚清的问话般,他叹息一声,眸光晦暗,声音都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悲凉。
“那宫女说,太子皇兄是不满傅师过来教我,他以为我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裴懐忙收敛情绪,笑着对傅砚清说:
“不过傅师放心,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太子皇兄他误会学生了。待学生伤好了,就亲自去东宫赔罪,只要和皇兄解释清楚,就都没事了!”
傅砚清回过神来,听到这些话,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殿下是他弟弟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两个学生,同样都是秦嵘的皇子,同样都是承帝的血脉。
可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人,竟还能安坐太子之位?
秦嵘危矣!
呜呼哀哉!
裴懐只在一旁喃喃道:
“皇兄只是生气了,他不是故意的吧?”
傅砚清愤怒地转过身,对裴懐说:
“如果这还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才叫故意?殿下实在是太善良了啊!”
他说完,摸着胡子,眉头紧紧拧住。
“如今只因为这点事,就下此毒手,若来日……”
若来日,等太子登基,如此暴君,哪里会容得下裴懐这个三皇子?
到时候,裴懐焉能有活路?
傅砚清越想越觉得恐惧。
“不行,微臣一定要去禀报给殿下!”
裴懐猛地站起来,走到傅砚清面前。
“傅师,学生听闻,远在边境的辛老将军即将班师回朝,父皇近日都很高兴。”
裴懐顿了顿,真挚道:
“就当学生求傅师,不要去坏了父皇的兴致,好吗?”
说完,他作势就要给傅砚清跪下。
傅砚清吓得连忙制止了他。
“殿下这是做什么?!使不得!”
“学生求傅师!”
见他如此,傅砚清只好急急扶住他,避免他真跪下去。
“殿下啊,你!……唉!”
傅砚清重重叹息一声,随即面带愁容,转身离去。
“傅师不会去告诉父皇的,对吧?”
身后传来裴懐的声音,傅砚清脚步微顿。
下一刻,他未再多言,果断离开了毓庆殿。
待到傅砚清离去。
裴懐收敛了所有和风细雨的笑容和悲哀。
他面无表情,与刚刚那个所谓良善慈悲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仔细一看,那双眼眸里满是谋算和冷意。
王元弋也瞬间止住了眼泪,冷冷站起身,果决擦掉脸上泪水。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王元弋哪里还有刚刚那护主的哭哭啼啼可怜样?
他笑道:
“恭喜主子,大功告成。”
裴懐冷笑一声,把遮住右手腕的衣袖高高拉起,麻利解开上头的纱布。
右手腕上一点伤势都没有,只是裹着肌肤的纱布晕染了些血迹罢了。
裴懐伤在了左手腕,但为了今日这步步相扣的谋算,他选择以障眼法,把这伤‘转移’到右手。
一场完美的骗局。
赌的是人世间所谓的师生情。
裴懐赢得很漂亮。
“贵妃说,傅师也知道太子和宫女的丑事,但他顾着几分师生情谊和对父皇的臣下忠心,还是忍了。那么,现在我很想知道,在辛老将军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傅师还能忍得住吗?”
裴懐面容阴鸷。
“裴济光,你我还未见过面,不知到时候,你可能接得住我这份见面礼?”
王元弋眯了眯眼眸,气道:
“敢给主子下毒,玩不死他!”
裴懐笑道:
“距离秦嵘军班师回朝,还有几日?”
王元弋想了想,随即朝裴懐伸手比了两指。
“主子,还有两日呢。那一天,正好是立春。”
裴懐听罢,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叹道:
“立春啊……立春好啊。既立春要来了,听说京都这时候最适合游船了。”
他眸光闪烁,深藏不露。
“两日,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