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颤巍巍接过那拜师帖,只觉得无比珍贵。
“殿下,老臣何德何能,您可是皇子啊……”
话虽这么说着,傅砚清却感慨又爱惜地抚摸那张红艳艳的拜师帖,一遍又一遍,只觉得心中激荡万千。
裴懐见状,暗自勾起唇角。
他很快收敛神色,又恢复到原来那谦和之态。
给了王元弋一个眼神,王元弋随即拍了拍手。
月韶在一旁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宛怜那个小宫女。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端着香炉,一个端着茶盏,恭恭敬敬,一左一右分别站立在傅砚清身侧。
傅砚清激动地收着拜师帖,期待地看向裴懐。
裴懐连忙拿起茶盏,迎着香炉缭绕烟雾,走到傅砚清正面,朝着他弯腰低头。
“殿下……”
傅砚清差点老泪纵横,就听裴懐说:
“傅师在上,请用此拜师茶,收皇子裴懐为座下子弟,此后一心向学,教诲大能。”
王元弋笑道:
“傅大人快快用茶。”
“老臣……老臣……”
傅砚清情绪激动,不知所措。
就听宛怜和月韶一并福礼,连带着剩余的毓庆殿宫人皆半福身躯,齐齐道:
“请傅大人用茶——”
傅砚清终于抖着指尖接过那拜师茶,在低头喝下第一口时,他偷偷掉了一滴清泪在衣襟上,悄无声息。
再抬头,傅砚清连忙去扶起裴懐。
“殿下放心,老臣日后一定鞠躬尽瘁,将毕生所学全授殿下!”
裴懐眼波晦暗,暗藏汹涌,他披着那层谦谦君子,好好学生的皮,闻言,对感动到了极点的傅砚清浅浅一笑。
“如此,学生就多谢傅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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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傅砚清因着裴懐为他置办的一系列‘拜师’礼仪,激动得那是成宿成宿做美梦。
当然了,他自然也是拿出看家本事,尽心尽力教着裴懐。
裴懐本就天资聪颖,要不是在冷宫里待了十几年,又何至于会到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地步?
况且,他又一心向学,早前就已经在王元弋的帮衬下,自己过了好多书卷。
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比起在冷宫里时,那个目不识丁的自己,已经算很好了。
如今,又来了个傅砚清当老师,裴懐自己也是卯足了劲儿地学。
傅砚清只叹与裴懐相见恨晚。
若他一开始就是这个三皇子师,他敢拍着胸脯担保,裴懐今日成就,定不止于此。
果然,裴懐也不叫他失望。
有了傅砚清,他进步神速,已能粗粗在纸上描摹许多字了,写得还像模像样的。
这可把傅砚清高兴坏了,仿佛是找回了从太子那边丢失已久的尊严。
这日,就在裴懐捧着书,说出了自己几分见解后,傅砚清老泪纵横,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傅师这是怎么了?”
裴懐问了一句,就听傅砚清说:
“没什么,殿下,老臣是高兴……高兴啊……”
裴懐笑眯眯翻了页,说:
“傅师何事高兴?”
傅砚清叹息一声,说:
“老臣当太子师时,可与现在大不一样……算了算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裴懐自然知道,他那个太子皇兄的狂悖之名那是出了名儿的,想必是宁愿自己胡乱读书,也不愿受傅砚清的教诲。
而他裴懐呢?
虚心好学,尊师重道。
两相比较,自然也就有了傅砚清口中这所谓的‘不说也罢’。
裴懐拍了拍傅砚清的肩膀。
“太子皇兄的事,本殿与傅师还是莫要多作议论,本殿相信,父皇自有成算。”
傅砚清听了,对裴懐更多了几分欣赏。
“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老臣果然没看错殿下!”
裴懐披着那层温和谦逊的皮囊,笑道:
“傅师谬赞了,本殿愧不敢当。”
傅砚清越看这个皇子学生,越是觉得赏心悦目。
他心中畅快,忍不住爽朗一笑。
正当他要继续教授裴懐时,王元弋匆匆走上前来,在裴懐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傅砚清见王元弋和裴懐说话习惯性避着他,当即就有点沉下脸去。
没办法,他那一身清贵的文人傲骨又开始犯倔了。
王元弋说完,傅砚清微咳一声。
“有什么事,比叫殿下读书明事还重要?”
裴懐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最是一绝。
他一下子就料到了傅砚清的心思,于是转头低声呵斥了王元弋。
“糊涂,傅大人乃是本殿之师!”
王元弋脑瓜子瞬间转了过来,他连忙朝傅砚清赔笑,道:
“傅大人恕罪,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傅砚清见状,也不好再拿乔,只好顺着台阶下来,说:
“王公公乃是殿下身边的人,不必多礼。”
王元弋乐呵呵,也不往心里去。
“是、是。”
裴懐这才笑道:
“傅师见谅,元弋他刚来本殿身边伺候,只怕老是记着宫里规矩,一时改不过来。他忘了,本殿与傅师是何关系?说话什么的,也自不必过多避讳。”
闻言,傅砚清被哄得很是欣喜,面色终于和缓过来。
“殿下言重了,老臣只是怕一些琐事耽搁了殿下念书。”
裴懐点点头,很是赞同:
“傅师所言有理,不过,这也委实算不上小事。”
傅砚清终于忍不住吐露自己藏着的好奇心,问道:
“何事叫殿下为难?老臣身为皇子师,也可为殿下参谋一二。”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忍不住又低声佯装咳嗽几下。
裴懐一副全然不在意他知晓的模样,笑道:
“元弋说,长和宫有一位魏贵妃,派了贴身宫女来悄悄传话,说要请本殿过去坐坐。”
傅砚清听了这句话,顿时吓了一跳。
“殿下,皇子与后宫实在不能有过多牵扯,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可是谋逆勾结的大罪啊!”
王元弋连忙和傅砚清解释道:
“傅大人,不是这样的。魏娘娘的意思是,她身为如今的后妃之首,殿下为国祈福归来,她备了份儿礼庆贺,没有别的心思。她也是怕传出什么胡话,那宫女是悄悄来的,没叫旁人知晓。”
傅砚清闻言,说:
“这……”
裴懐见状,直接朝王元弋说:
“没看傅师不高兴了吗?去,帮本殿回绝了,就说本殿委实也不缺这份儿礼。”
王元弋立马朝外头走去。
傅砚清一听,忙拦住他。
“不可不可,不能这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