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皖带着苏重朗,悄悄来到凝宵殿时,有些惊讶。
她实在没想到,三皇子裴懐也会在殿中。
裴懐一见到苏皖,立时坐直了身子,面上换上一副温柔的神色。
“本殿今日恰巧来文月这边坐坐,没想到苏姑娘也来了。”
听到这话,饶是端庄如裴文月,都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什么巧合?
明明是蓄谋已久。
不过,她也不会去说破他。
就在裴文月对裴懐无语时,闻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苏皖身后响起。
“苏重朗参见公主殿下。”
一瞬间,裴文月也如裴懐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立刻回神,呼吸急促地朝这道声音的方向望去。
裴懐原本还痴痴盯着苏皖,当察觉到裴文月的异样后,他忽而挑高眉毛。
哦吼?
什么情况?
在裴文月和苏重朗眼神中的电光火石间,裴懐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随即扬起一抹笑意,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一幕。
想不到,这世间事如此有意思。
他心悦苏皖,裴文月又喜欢她的弟弟。
那以后,这辈分要怎么论?
如果叫裴文月知道他现在这个想法,肯定又要无言以对了。
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倒是想得挺美?
苏皖虽然面上惊讶,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对裴文月和裴懐分别见礼。
“小女见过三皇子殿下,公主殿下。”
裴文月这才收回与苏重朗对看的眼神,连忙去扶她起身。
“苏姐姐,何必如此客气,我们之间,本不用讲这些虚礼。”
苏皖微微颔首,对裴文月说:
“上次小女多有失礼,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裴文月自然知道她是在说上次去冷宫的事情,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姐姐,上次怎么样了,还好吗?”
却见苏皖眼底闪过一丝神伤,朝裴文月摇了摇头。
裴文月不太清楚苏皖和裴懐之间的纠葛,于是也只能安慰道:
“没关系的,苏姐姐,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太难过。”
苏皖感激地看了一眼裴文月,“多谢公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身后的裴懐虚咳一声,裴文月才放开苏皖。
“瞧本宫,苏姐姐都来了这么久,本宫竟还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连杯水都没上,真真是失礼。”
裴文月连忙招呼宫女上茶水,裴懐见苏皖坐在自己斜对面,于是温和一笑。
“苏姑娘,不知今日前来找文月,所为何事?”
苏皖闻言,忍不住瞥了一眼弟弟苏重朗。
她和裴文月才认识多久,能有多熟?
所为何事?
要不是自己这个弟弟,她和裴文月会有什么事?
苏皖只要一想到苏重朗那股子倔强,就一个头两个大。
都怪她。
这个弟弟是她自己纵容成这样的。
唉。
苏皖强撑一抹精神气,温婉开口道:
“都是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之前陛下设宴时,他曾在宴席上对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出言不逊。想必他言语粗鄙,也吓到公主了吧。虽然公主曾言不介意,更对重朗的举动一再言谢,但我回府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故而今日递了拜帖,带着他来向公主亲自致歉。”
说完,苏皖朝坐着的苏重朗挥了挥衣袖。
“重朗,还不快向公主赔礼?”
苏重朗做戏般起身,朝裴文月微微拱手一拜。
裴文月愣愣看着这一切,就听苏重朗抬头,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他对她说: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那块暖玉?”
好像在对暗号一般,裴文月一瞬间心头一触。
她起身,忙走到他面前。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裴懐盯着二人,笑意匪浅。
“想不到,本殿的妹妹和苏姑娘的弟弟还有这么多故事?既然如此,本殿也不好再多作打扰了。文月,皇兄回去了?”
裴文月根本不想理他。
明知故问,烦人。
见裴文月一心一意,眼中只有苏重朗一个人,裴懐摸了摸鼻子,也不恼裴文月不理人,而是笑着起身。
他抬脚,走到苏皖面前。
“苏姑娘,不如把这里留给他们?你若不介意,就随本殿先行一步。”
说完,裴懐也不急着走。
他目光灼灼,耐心地紧盯着苏皖不放,就站在原地一直等她的回复。
苏皖也知晓不该再在这里多作打扰,见裴懐这样说,她顺着他给的台阶,起身朝裴文月福了福身子,随即才对裴懐说:
“那就有劳三皇子殿下了,小女跟你走。”
说完,她深深看了裴文月和苏重朗一眼,无奈地离去。
这两人……
罢了罢了,她还能怎么着?
左右她这个做长姐的,做得已经够多了。
弟弟已经长大了,人生走到这一步,他该学会自己做主。
苏皖再也不管苏重朗和裴文月,坚定低头,乖乖跟在裴懐身后离开。
整个凝宵殿,顷刻间只剩下裴文月和苏重朗两个人。
裴文月终于敢回答他:
“那块暖玉,本宫……我一直妥善保管,小心翼翼,珍之重之。”
苏重朗朝她一笑,见她今日未曾银帘遮面,露出的面容美如秋水,叫他心动不已。
他笑道:
“公主忘了佩纱。”
裴文月今天根本没有想到苏重朗会来,她在‘亲兄长’裴懐和苏皖一个女子面前,又何必多礼?
现下听到苏重朗这样说,她顿时慌乱起来。
只见裴文月后退一步,小脸煞红。
她两手交替,堪堪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嘴里语无伦次的:
“我……”
苏重朗却不容她后退,他更进一步,笑意深深。
“你不想我看到吗?”
未出嫁的女子,面容只能留给日后的如意郎君看。
思及此,裴文月心跳澎湃。
半晌后,在苏重朗的注视下,裴文月终于红着一张脸,慢慢低头,放下企图遮挡面容的手。
她愿以真容见他,已是鼓起莫大勇气后的暗示。
苏重朗心中亦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他知晓了。
她的心意。
好似层层乌云散去,纱纸被戳破,一切都明朗起来。
裴文月羞涩,不敢看他,只两手垂落,紧张不安地抓着自己两侧的衣裙。
“那天的书,你抄得完吗?”
“嗯,抄完了。”
苏重朗闻言,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对她说:
“学究最近夸我,说我进步了很多,只要继续努力,以后也许可以得偿所愿。”
所愿即为金榜题名,裴文月知道的。
她真心替他高兴,心里不知道为何还有几分骄傲。
裴文月抬眸,忘记了方才的羞怯,对他笑弯了眉眼。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