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底下的百姓们甚至开始互相载歌载舞起来,欢乐的笑声络绎不绝。
商铺大开,掌柜们笑开了花。
放眼望去,所有街道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甚至看不到空处。
苏皖鱼目混杂,在这一刻终于登上天鼓楼,默默平息喘气,抹了抹额前薄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时,随着新年快乐的高呼响起,苏皖混乱的脑海中竟再次想到冷宫那一抹模糊身影。
‘待共赏栀子,我予你姓名。’
伴随着承帝的“苏女何在?”,苏皖猛地回神。
所有人皆齐齐转过头,苏皖站在最后面,低眉顺眼。
“臣女在此。”
承帝满意地点点头,“过来。”
苏元明在前端,见苏皖窈窕走近,不由得激动起来,眼中泛起热泪。
他最疼爱的嫡女啊……
太子裴济光见到苏皖款款身姿逐渐走到眼前,他默默啧了一声,沉着脸朝她终是伸出手来。
苏皖一抬头,有些错愕,却还是很快收敛神色,犹豫片刻,把纤纤玉手搭到他的掌心中。
太子裴济光虚虚握住,也惊讶她素手柔夷,竟如羊脂玉般令人留恋。
不愧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贵女,她处处得体,合该是世间最般配他的女子。
但是……
裴济光只是恍惚一瞬,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眼眸微眯,瞬间清醒过来,掌下稍稍用力,竟是偷偷狠拽了苏皖一把。
可怜苏皖走得好好的,却被他强行拽到人前,众目睽睽之下,她摸不清他的心思,却也有些恼火。
好端端的,为什么他总要为难她?
她只能尽力保持仪态端庄,方不出糗。
底下百姓不知上头的暗中风云,只是看到裴济光和苏皖手牵着手一同出现,顿时雀跃起来。
却未曾察觉两人尽管双手握住,脸上皆无半点笑意。
若非说是未来夫妇,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仇人。
承帝和魏贵妃见太子和苏皖并肩示人,忍不住心中都有触动。
魏贵妃有些情动,眼神也温婉几分,忍不住侧目盯着承帝,刚想开口唤他。
岂料,承帝双眸痴痴盯着二人,早已迷了心智,竟低低脱口:
“阿瑛……”
魏烟苒瞳孔微缩,像是顷刻间从云端跌落,身心皆痛。
她抖了抖身子,只觉头皮发麻。
入宫至今,她从未见得承帝如此入迷,每每与他相处,他虽如旁人所言对她很是宠溺,却从未失了帝皇威仪,叫她时时刻刻都谨记,他为主,她是妾。
可此刻却……
魏贵妃终于想起来,入宫她为得专宠,早已将该打听得都打听好了。
先皇后闺名——孟令瑛。
但她从前虽听闻承帝与故去皇后情深,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年少轻狂,未曾亲视,只觉不过以讹传讹,再情深,人到底是去了,后宫佳丽无数,帝皇无情,怎会永远记得?
只怕时间冲刷下,什么都终究会抛诸脑后。
后来她入宫,很快就获得圣宠,并且位份一升再升,竟登上贵妃之位,连带云州魏氏也跟着就此翻身。
魏烟苒见皇帝特别宠爱太子,但却未曾提及先皇后只言片语。
她只当是帝皇器重社稷,毕竟太子出身贵重,非到最后一刻轻易不会放弃。
但这一瞬间,当承帝呢喃先皇后闺名,如此亲昵,处处是思念。
她终于动摇恐惧,深知自己大错特错了。
魏贵妃非常伤感,知道她所有寄存在他身上的希冀和期望也烟消云散。
可怜她迟迟未给自己铺路,只在今夜才稍稍上心,只因她到底还是对身边这个男人……
现在,呵。
魏贵妃黯然伤神,低下头对承帝说:“陛下,臣妾偶感不适,先行告退了。”
承帝却未曾理会她半句,瞧他那样子,好像还没清醒神智。
魏贵妃心下又是狠狠一痛,指甲掐着掌心,默默离去。
今夜一而再再而三叫她心惊失望,她入宫至今又迟迟未有子嗣,看来她不得不好好想想个中缘由。
裴济光牵着苏皖,望着繁华一片,开口低语:
“天下人不知,当以为我与你良人一对,最是般配。”
苏皖垂眸不语,裴济光见状,追击道:“你就这么想当本殿的妻子,东宫的女主人吗?”
不管他的意愿,强塞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给他,他裴济光只觉得可笑。
苏皖深吸一口气:“殿下,臣女只知道不违父命,不违圣意,其余的,臣女一概不知。”
裴济光嗤笑:“世人都道你完美无缺,你可知在我眼里,你不过一个任家族摆布的木头,无趣至极。”
苏皖指尖颤抖,不敢置信看着他竟对自己口出狂言。
但身侧这人乃太子,他说完后脸上满是矜贵骄傲,哪有半点觉得不妥的样子?
他应当除了自己和承帝,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是从小就金尊玉贵长成。
苏皖心说,我还觉得你胸无点墨,目光短浅呢,若非先皇后唯一嫡子,裴济光这处处得罪人的心性,又不动进退,太子之位哪里坐得安稳?
他可知,他每次的嚣张作为,背后皆有做父亲的承帝在为他支撑收尾。
半点不体恤尊长,这种人,她何须把他放在心上?
“殿下再不喜臣女,余生到底也要同我绑在一起了。”
她启蠢讥讽,不再看他,也不再将他的话往心底去。
左右不值得,何苦浪费思绪?
裴济光见自己这样说,她都未曾有过一丝动摇和破绽,心中更觉烦躁。
“苏皖,你……”
却见她挺直了腰板,更端出贵女派头,引得楼下百姓一片叫好。
裴济光愤愤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苏皖想他明明人高马大,却还如稚儿般,心生悲哀。
本该是和睦夫妻,但并肩赏烟火繁华时,却无缘作壁人。
她想,这莫非不是天意弄人?一对强绑在一起的怨偶罢了。
不过,太子与她背后的人,又怎会在意他们是否过得幸福?他们只要利益得逞。
世间之事多事如此,可叹贵为世家嫡女和东宫太子,也终究逃不过任人摆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