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刹那,周遭人群立刻吓得开始四散,跪在地上的那群痞子见状,也连忙趁乱奔逃。
苏重朗无暇去理会,只因裴文月和卿卿还呆呆愣在原地,眼见马匹由远至近,已朝裴文月后头奔来。
“姑娘小心!”
苏重朗面色冷峻,衣摆被跑起的步伐扬得摆动。
他三步并作两,人很快来到裴文月身前,在她惊愕的眼中,一只手拽着裴文月的钱袋,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揽住裴文月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裴文月下意识被扯到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只顾得上推开卿卿,手却吓得在电光火石间拽紧苏重朗腰间的那块暖玉。
暖玉被她扯下,苏重朗也与裴文月抱了个满怀。
她的发丝随风而动,轻轻扫过他的鼻尖,也撩拨了他未触风月的心。
街中心为受惊的马让开一条甬道,卿卿被裴文月及时推开,逃过一劫,惊魂未定时,在飞扬的尘土间,她率先扯开嗓子。
“小姐,你没事吧?!”
却不知在对面,苏重朗把裴文月抱得稳稳当当。
他头微微低下,一手感受着美人纤细腰肢,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面纱。
一纱之隔,两人四目相对,裴文月与他呼吸交织,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麻烦,放开我吧。”
苏重朗连忙松手,改为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扶好站稳。
“事急从权,唐突小姐,实属无奈。”
苏重朗虽常日浪荡,但由于自家姐姐的缘故,他从不轻视女子,也不随意对待,也难怪刚才辛家小儿笑话他从不踏足风月场所。
只见他想了想,还是弯腰朝她拱手赔礼。
“小姐的钱袋,如今物归原主。”
裴文月这才注意到,他始终牢牢帮她把钱袋抓在手里。
一瞬间,盯着他低下的头颅,裴文月好像明白了心里乱七八糟的那种感觉,她颤抖着指尖去拿回自己的钱袋。
方才扯下苏重朗的暖玉,裴文月犹豫片刻,刚想出手归还时,一道声音伴随着人影已急急传唤苏重朗。
“公子,快归府吧,老爷罚小姐去跪祠堂了!”
苏家一个小厮满脸大汗,跑来通传苏重朗。
苏重朗闻言,脸色大变,抬腿就要走,但念及裴文月,还是边走边转头。
“小姐安好,这街上总这样乱,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公子,我还没还你……!”
裴文月捏着手中暖玉,话说一半,苏重朗已扯着笑远去,他一边跑,一边转头和她挥手。
“后会有期啊后会有期,快回去吧!”
方才他救了她时宛若英雄盖世,如今又一副少年稚气的洒脱模样,裴文月盯着他的笑,只想永远收入眼中。
她终于也忍不住笑出声,收起暖玉,紧紧捂在怀里。
“后会有期……”
卿卿适时走到她身边,一边扇扬起的尘土,一边虚咳。
“小姐,人都走了,我们也走吧,那位公子说得对,这市井太乱了,若不是今日咱们好运碰上好人,只怕就要栽了。”
裴文月点点头,被卿卿拉着往宫里的方向走,却还是有些留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看着苏重朗离去的方向,即使他早已不在那里。
*
苏府。
苏重朗在回来的路上已听小厮说完了来龙去脉,他心中正盘算着要如何替姐姐苏皖求情,一只脚刚踏入厅堂,耳朵已听到苏元明的教诲。
“逆子,有本事回来了?”
父亲苏元明居于高位,一手捧着茶盏,还不忘对远远走来的苏重朗吹胡子瞪眼。
苏重朗见状,连忙陪起笑脸,搓着手走近。
“爹,何必动怒呢,您说您老这么生气,还不是累着自个儿的身子。”
谁知,他刚走到苏元明跟前,苏元明直接一盏茶狠狠摔在桌子上。
苏重朗立马直挺挺跪在地上,动作娴熟,令人惊叹。
他捏着自己的耳朵,“爹,我错了……”
“整日逃学,与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先生天天骂的人里,就没有一次是没你名字的,有你这种不思进取的儿子,老子我还能活几年?!”
苏元明怒气冲冲,指着苏重朗的鼻子狠狠开口。
这些话,苏重朗从启蒙入了学府就听,如今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
他见苏元明喘了口气,于是见缝插针。
“那我混账该骂,阿姐可从小优秀,没理由今时今日也把对付我的招数用在她身上吧?”
“哼,我明白了。”
苏元明眯起眼缝,“我说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太阳不落山就急急赶回来,感情你们是姐弟情深,你个小混蛋落我眼里来求情了。”
苏重朗笑呵呵的。
“爹这话说得,我和阿姐手心手背都是您的心头肉,阿姐首当其冲更是可人疼,您说罚跪祠堂都多老套的招数了,阿姐怎好去遭罪?反正是我混账更多,不如罢了阿姐的责罚,同我的一道算账,一并发落在我身上,我去替阿姐跪好不好?”
苏元明抖了抖胡子,不由得深思这个儿子如此不要脸,到底是随了哪门子的苏家血脉。
“你!你放屁!”
苏元明忍不住了,拿了茶盏直接砸在苏重朗身上,茶叶和茶水洒了他一身。
“你阿姐想抗旨不嫁,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你有几个脑袋陪着砍,就敢说要担责的大话?我是瞧出来了,你们姐弟俩没一个让老子省心的,小混蛋,我今日倒不如打死你算了!”
苏重朗吓得连忙起身,躲避苏元明的动作。
“唉爹爹爹!算了算了,儿子不说了,儿子不说了还不成吗?……哎哟!爹,您下手真重,我可是您亲儿子!”
苏元明狠狠在苏重朗后头踢了一脚,吓得苏重朗直接连滚带爬逃窜到院落里,一拐角不见了。
眼见如此,苏元明连连喘气,嘴里还在对这个儿子喋喋不休。
苏重朗拐入暗处,这才收起方才在父亲面前做戏的模样,明明被苏元明狠踢了一脚,但此刻看他行步矫健,哪有刚刚半点疼的嘴脸?
小厮怕他疼得很,从假山后窜出来,搓着手。
“少爷,您还好吧,小的看老爷刚才气极了,脚下力道不轻。”
苏重朗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我从小是被他打大的,要是这几下子就挨不住了,那我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吗?”
小厮恍然大悟,狗腿子般跟在他身后,竖起大拇指。
“感情您是装的?也是,少爷是谁,怎么会轻易被老爷打趴下。”
苏重朗笑着瞥他一眼。
“滚蛋,别跟着我,现下我得先去祠堂看看阿姐。”
小厮连忙跟紧几步,“少爷,祠堂前被老爷下了令,两个五大三粗的守着呢,小的过去帮忙。”
苏重朗走着走着,终于正眼瞧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没读过书,没什么好名字。”
那小厮尴尬地笑了笑,苏重朗抬头,见天色尚好。
“我给你起一个,以后就叫阿鸢得了。”
阿鸢喜出望外,“多谢少爷赐名,不知有何意头?”
眼见二人距祠堂不过十几步的路子,苏重朗双手背后,脚下踢了踢胖乎乎的青石子。
“没什么,随便起的,阿姐不是喜欢放纸鸢嘛。”
他回头对阿鸢说,“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瞧你很会来事。”
阿鸢等的就是这句话,一瞬间,他顷刻从府里的下等小厮,成为了苏重朗身边的贴身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