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没说什么,只是尊重我的意见,还是让我读四年级。每天都会放学来接我,雷打不动。
上学让我很难受,我已经对人有了强烈的抵触心理,每天要坐很久学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想上学,陈叔却第一次不答应我。
他说学必须要上,人是通过知识丰富本身的,也是通过知识去看没见过的世界。
不求我会有多高的学历,但要明事理,识对错。
我不懂,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我怕他会不要我。
陈叔去捡了很多一到三年级的书,他教我认字,教我读古诗,看许多故事。教我算数。
我学的很快,也很喜欢看语文书上的文章。
很有意思。
陈叔也发现我喜欢看这些文章,经常去捡这些书给我看。
不到几个月,我的知识水平已经和同龄人没有太大的相差水平了。
但我的习惯没有改掉,依旧喜欢小偷小摸。
有次,一个同学炫耀自己的爸爸买的手表,我眼睛亮了亮。
大课间把那只表偷走了,放学献宝似的拿给陈叔。
我以为陈叔会很高兴,但陈叔非常生气。
他问我是不是偷的,偷的谁的。
“小忱,我们想要什么,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不问自取是偷,偷窃是绝对不可以的!知道吗!”
那是陈叔第一次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第二天亲自去了一趟学校,把那枚手表交给老师。让老师不要说是我偷的,私底下把手表还给同学。
老师答应了,但是却在班会大声的说我们班有个小偷,让同学们小心点自己的东西。
说的时候,轻视的目光就那么直直的看向我,让我低着头攥紧手心。
从此,我在小学被排挤了。
但这点排挤,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比起在人贩子那里,这些小打小闹算什么?
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直到他们故意欺负我,往我桌箱上用涂改液写上我的外号。
老鼠。
甚至后面还真的塞了垃圾和死老鼠。
陈叔让我和同学好好相处,我听了。
所以我没有在意,但这却让这些小孩变本加厉。
“她是老鼠,那她爸爸妈妈肯定都是大老鼠,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我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这群故意嬉笑的人。
目光锁定是谁说的后,我上前和他扭打了起来。
其他人见我居然敢反抗,也来一起打我。
但我根本不在意,这点打和鞭子比起来算什么。
我始终死死的掐着那个说话的男孩,直到老师过来喝止我们,脸色难看的看着我。
“把你家长喊过来!”
那天,陈叔一直给对方家长道歉,不停的低头哈腰。
我站在一边,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男孩看着。
他被我打怕了,此时缩在自己父母身后。
从那以后,没人敢在欺负我,只是都躲得我远远的。
那次回家,我以为陈叔会说我,
但他没有,他只是默默的哭。
他说是他不好,居然不知道我在学校受欺负了。
我很难过,不想让陈叔伤心。
于是,我的课程又加了一项。
陈叔给我做了个木头人,教我招式,让我用心学。
“小忱,记住啊。陈叔教你的只能在你被欺负,还有看见别人被欺负的时候用,知道吗?如果让陈叔知道你欺负别人,陈叔可就生气了。”
“好。”
我记得很清楚。
后来小学过去,我上了初中。
乡下的初中没有管的很严,小孩都到了叛逆期,也包括我。
陈叔依旧每天放学都来接我,因为这点我和他大吵一架。
班上的人笑话我这么大了还要大人接,我也隐隐抗拒。
陈叔的工作很辛苦,就是去工地扛钢筋,搬砖。偶尔拣点铁去卖。
下班就很累了,还要跑那么远来接我放学。
但叛逆期的小孩总是不懂得好好说话,说出来的语言夹枪带棒。
陈叔只是看着我,没有说什么。
但晚上,我看见他偷偷抹眼泪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只是照片上我不知道有什么。
直到枯鸦和我说了陈叔的事,我才知道。
他这是想起他的女儿了。
虽然吵了一架,但陈叔还是很倔强的去接我。
有次我装作没看见他,大步的朝着家走去。
但是鬼使神差的,我悄悄回头了一眼。
陈叔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但我从来没发现,他的背脊已经开始弯了。
头发花白的一个人走着,那么的孤寂,悲凉。
我鼻子一酸,跑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是我不对,可能有人爱的孩子都会变得娇纵。但我忘了,我从来都不想让陈叔伤心。
从那以后,我没有在和陈叔对着干,开始主动揽下很多家务,学着做菜,让陈叔多休息。
陈叔一开始很抗拒,后来还是依着我,笑着看我给他分享今天做了什么菜。
我成绩在初二的时候一飞冲天,中考直接考到了年级第一,在市内都名列前茅。
老师们都特别开心,毕竟在需要支教的学校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是不可思议。
我带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兴奋的给陈叔看,陈叔特别开心。
开心的哭了,拿着录取通知书看了好久好久。
但是重点高中必须住校,我后来不舍的跟陈叔告别,陈叔安慰我,说每个星期五都会来接我。
可我也发现,陈叔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老了。
陈叔本来年纪就挺大了,我很害怕他生病,跟学校申请了跳级。
学校本来不同意,但我证明自己的能力已经学完了高一二所有的知识,最终安排我到高三年级。
我想赶紧上大学,就在单庆。
能照顾陈叔就好。
高三那年,我考了655。
学校的老师说要是我不跳级就好了,没准能拿个状元。
但我不在乎。
我的成绩能去外省更好的学校,但我还是选择了单庆的一所大学。
学校给了一笔奖学金,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让陈叔搬过来。
学校不许外住,我周末兼职完就会去看陈叔,给他做饭吃。
但陈叔的身子还是一天不如一天,我知道,他是心病。
可是他从来不愿意跟我多说什么。
他没有说过我是他的女儿,我也很默契的没喊过他爸爸。
直到陈叔终究还是在我毕业那年去世,临终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含泪说了句:
“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我不知道陈叔对不住我什么,他已经对我很好了。
但我也只是笑着,冲他摇头。
陈叔死后,我用我攒的钱给他买了个墓园的墓碑,搬到了单庆市里。
或许此时的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一名探员。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