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李基满脸温和地将憨态可掬的阿斗扶了起来,然后伸手到袖子中取了一大把金豆子出来,看也不看地往着阿斗的手里一塞,道。
“吾初从瀛洲归来,身无长物可赠于少主,唯有些许瀛洲特产可充当礼物,还望少主勿要嫌弃。”
阿斗看着自己两只手都险些抓不稳的那一大把金豆子,险些被那金闪闪的光芒晃得眼睛都下意识地眯了眯。
阿斗虽年幼,但不至于连金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刘备从来没有给过阿斗哪怕一个铜钱的零花钱,这让阿斗偶尔上街,即使嘴馋街上的种种小吃,却也是囊中羞涩。
看着这一大把金豆子,阿斗此刻就仿佛看到了数不尽的碎嘴朝着自己涌了过来,要将自己活生生地淹没。
一时间,阿斗心中对于这个时时被刘备提在嘴边的“亚父”李基的形象,几乎瞬间就变得可谓是光辉伟岸到了极点,甚至感动得想哭。
亲爹哪有亚父香啊?
然而,还不等阿斗幻想之后自己拿着金豆子享受吃不完的小吃之时,刘备的大手往着阿斗双手捧着的金豆子一掠,瞬间将所有金豆子都全给拿走,然后往着李基的怀中一塞,道。
“子坤,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说阿斗年纪甚幼,拿如此多的金豆子毫无用处,再者这一大把金豆子何等贵重?”
“些许金豆子不算什么……”
顿了顿,李基一边挡着刘备推回来的手掌,一边嘴巴略微往着刘备的耳边凑过去些许,低声道。
“返航的舰队每一艘海船的压舱之物,全是此一两年间在瀛洲所开采的金银,这些许金豆子当做阿斗玩物,又有何妨?”
刘备的眼睛圆瞪,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基,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
“子坤所说的,乃是仅一艘海船吧?”
李基哑然失笑地再度复述道。
“主公,是每一艘海船。”
这一刻,刘备顿时觉得李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那般的震耳欲聋,以至于刘备觉得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过去,为了发展吴郡以及会稽郡,刘备不可谓不节省,除了在李基的大婚之日奢侈了一把外,就连娶甘夫人以及阿斗出生这等大事都是尽可能地从简。
而即便李基多次言辞凿凿地声称瀛洲金银遍地,但刘备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妄想,完全没有料到归来的李基带着满船的金银。
忽然,刘备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地一拍车身,高声道。
“停!即刻返回港口……”
适才仅仅只是一众将士下了船,可那些海船依然停泊在港口之中。
此刻在得知了那些海船之中还堆满了金银,刘备如何能够放心得下来,当即便要回转吴郡将那些金银先搬下来再说。
只是,李基却是拦住了刘备,道。
“主公莫急,港口之中人多眼杂,其中说不得有多少细作或别有用心之人,若是公然搬运金银,必然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故以,吾已暗令子龙率领白马义从暂时驻守于港口之中,待夜深后,再由蒋钦率领舰队直接前往造船工场,以修复海船损伤为名,由主公派遣心腹将士在造船工场之中搬运下来,送入府库即可。”
听到这里,刘备方才从刚刚的震惊之中缓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道。
“还是子坤思虑周全,反倒是备一时失态了。”
“再者,此些不过是此一年间所开采之量,今后每年所能从瀛洲开采的金银只会更多,所以主公今后都无须担忧财政不足的问题……”
顿了顿,看着刘备那又渐渐僵硬的神色,李基接着说道。“起码,主公可随意修缮府衙以及府邸……”
说罢,李基不忘看向阿斗,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神色,道。“以及给阿斗换一身好点的衣物,无须顾虑会因此影响民生发展。”
起码,就李相与阿斗的衣物来看,李相所穿的衣物比阿斗都要明显好上三分,甚至阿斗穿着的还是一双草鞋。
此言一出,刘备如何不心生感动?就连阿斗看着李基的眼神都仿佛是冒着光的。
“子坤……”
刘备忍不住拍了拍李基的肩膀,声音都不禁多了几分哽咽,好一阵子才接着说道。
“若是无你,备安能有今日?”
“若无主公,亦无基之此刻也。”李基答道。
这一刻,刘备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主臣相知,无疑便是一生幸事。
“咚咚!”
就在此时,夏侯博轻轻敲了一下,确认道。“主公,适才可是说要折返港口?”
刘备迅速收拾了一下心绪,声音恢复了平时那波澜不惊又不乏温和的状态,道。
“不用了,继续返回吴县。”
“是,主公。”
夏侯博应了一声,然后马车又继续往前平稳地行驶起来。
李基则也是趁机掀起帘子一角,打量了一下马车外的画面,入目所见的乃是良田无数。
除此之外,便是如今马车所行驶的官道比之过往明显要平整宽大得多。
自此可窥一斑,李基离开吴郡之前所制定的种种发展方向,刘备确实一直都在把控着吴郡往此发展。
起码,在这个往往忽视运输效率重要性的时代,官道的重要性太容易被忽视了。
若不是刘备大力主张,吴郡也断然不可能如此费工夫地整修官道,其中所需要消耗的可都是钱粮劳力。
而李基在放下帘子后,刘备也渐渐完全捋清了思路,明白恐怕李基在瀛洲之中的收获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巨大。
自此,恐怕无须再为财政而有一丝担忧!
想到这里,刘备也不再坚持将那一大把金豆子还给李基,然后乐呵呵地收了下来,道。
“既然如此,那这些金豆子备就代阿斗收下了。”
顿了顿,刘备朝着阿斗训斥道。“阿斗,还不快谢过汝亚父的见面礼。”
阿斗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着刘备那直接将金豆子放了进去的袖口,清澈的眼神之中不免多了一丝幽怨,但也只能是恭恭敬敬地向着李基行礼道谢。
“少主无须如此。”
李基连忙上前将阿斗搀扶起来。
忽然,阿斗感觉自己的手掌中似乎多了些许圆圆的硬物,这让略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李基的视线。
而李基则是轻轻地冲着阿斗眨了眨眼,阿斗顿时只觉得智慧大开,反应过来这手感是何等类似于金豆子。
这是亚父的爱啊!
这一刻,阿斗感动得双眼含泪,恨不得仰头长叹一句:亚父何不早归吴郡?
旋即,阿斗连忙将手中的金豆子塞入到袖子,生怕被刘备所看见,心里一阵美滋滋。
只是阿斗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事实上被刘备尽收眼底,只是看在了李基的面子上,所以没有打算当场揭穿,准备送阿斗回府后,再找由头没收了就是了。
而接下来刘备没有再谈公事,反倒是一路与李基拉着些家长里短的话,前往着早早就在城中备好的盛大宴席,以做此前李基率领众将士抵御乌桓,经略瀛洲的庆功宴。
宴席之上,自是一片欢庆。
尤其是跟随着李基远征海外两年有余的众将,对于大汉的美酒佳肴可谓是想念得紧,此番无异是人人尽兴。
而此宴席一直到了月明星稀,众人大多都酩酊大醉之后,方才散宴。
且刘备亲自将李基与李相送回到了家中门前之时,还不忘提醒李基先在家中好生歇息数日,缓解舟车劳顿之乏。
只是,李基带着李相下了马车,拜别了刘备后,看着自家府邸上所悬挂的牌匾“昭亭侯府”,一时却是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何时换的牌匾?”李基问道。
就在李基还以为无人会回答自己之时,此前几乎时刻都跟在左右,颇显沉稳寡言的李相,却是以着稚嫩的声线,有条有理地答道。
“此前父亲助幽州大败乌桓,朝廷圣旨下至吴郡册封父亲为辽西郡郡守与昭亭侯,时父亲虽不在吴郡接诏,但伯父令工匠更换了牌匾。”
李基闻言,扭头看着身侧束手而立的李相,李相也是抬头看着李基。
数息后,李基问道。“此言,是谁教相儿的?”
李相恭敬地答道。“乃母亲所教。”
听到此言,李基的眼神都不禁柔和了三分,然后则是伸手弹了一下李相的额头,道。
“相儿无须这般,为父这些年不在家中,倒是有愧于你们母子二人,只能慢慢补偿于你了……”
“且相儿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想必私下受了不少苦吧?其实无须如此,为父自信还能为你们母子撑起一角,相儿小小年纪只需天真浪漫即可。”
说罢,李基蹲了下来,一手轻抚着李相的脑袋之余,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李相。
不得不说,李相作为李基与蔡昭姬之子,天生便是有着一副好皮囊,且一双眼眸亦满是灵动光泽,仿佛是在思考着李基的话语。